第一章 暗渊枯骨,金鹏噬肉
暗渊的风是苦的。
裹着腐骨粉的气流刮过脸颊时,像无数细针钻进皮肤里,带着忘川水的腥气,黏在裸露的白骨上,冻得人指尖发颤。
我蜷缩在最高的那堆枯骨上,看着远处那团越来越近的金光,是金鹏来了。
他今天的羽毛亮得刺眼,大概是昨晚又得了如来赏的金髓露。
翅膀扫过白骨堆时,发出脆响,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刚长好的左臂,像盯着猎物的狼。
“今日的肉,长齐了?”他的声音像碎玻璃磨过石头,尖细又冷硬。
我点点头,左手攥住右臂的新肉,那是昨天被他咬断后,一夜之间重新长出来的,粉嫩嫩的,还带着未愈合的灼热感。
指甲深深掐进肉里,借着痛感压下颤抖,然后一点一点,把右臂的嫩肉撕了下来。
鲜血顺着白骨往下淌,滴在脚下的黑土上,瞬间被吸得无影无踪。
我把撕下来的肉递过去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够,够五斤了吗?”
金鹏叼过肉,三两口吞下去,尖喙蹭过我的锁骨,留下一道血痕。“勉强够。”他瞥了我一眼,翅膀扫过我的头发,“佛主说了,你这罪孽重的,少吃一口都洗不清身上的脏。”
罪孽是什么?我不懂。
暗渊里没有日夜,我只知道每过一段时间,身上的肉就会重新长出来,然后被金鹏吃掉;
每过一段时间,如来就会来,穿着绣满金线的袈裟,手里拿着玉瓶,里面装着深褐色的补药。
“夭夭乖。”他会蹲下来,温热的手摸我的头,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,“喝了这个,罪孽就能快点洗干净。等洗好了,爹爹带你去天上,看会发光的云。”
我信他。
因为他是爹爹,是这暗无天日的暗渊里,唯一对我笑的人。
所以每次他来,我都会仰头喝掉玉瓶里的药,苦得像吞了火炭,五脏六腑都在烧,可只要能让他开心,我不怕。
今天如来来得早。
檀香先于佛光飘过来,压过了暗渊的腐臭。
他蹲在我面前,倒出一勺药汁递到我嘴边,眼里的温柔像薄纱,遮住了底下的冰冷:“夭夭今天乖不乖?金鹏没欺负你吧?”
“乖。”我张开嘴,药汁滑进喉咙时,灼烧感比往常更烈。
我强撑着笑,指了指远处正在理羽毛的金鹏,“我给金鹏哥哥吃肉了,他说够了。”
如来的手顿了一下,指尖的温度冷了几分,随即又恢复了笑容:“我们夭夭真懂事。再忍忍,很快就能去天上了。”
他走后,我靠在枯骨上,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。
新长的肉开始发痒,可这次的生长速度比往常慢了很多。
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臂,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,不是药的灼烧感,是一种空荡荡的、发疼的感觉,像心里缺了一块。
远处,金鹏正在啄翅膀上的灰尘。
我看着他,突然想起昨天他说的罪孽。
我到底犯了什么错?为什么爹爹要让金鹏吃我的肉?为什么喝了那么多补药,罪孽还没洗干净?
这些问题像小虫子,在骨头缝里爬来爬去。可我不敢问,我怕爹爹生气,怕他再也不来看我。
风又刮起来了,带着更多的腐骨粉。
我蜷缩起来,把脸埋进枯骨里,听着自己白骨摩擦的“咔嗒”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