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这么晚了，阿生的店里，依然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去。
而且……
我认出来了。
那个刚进去的女人，是住我们隔壁的张姐。
她以前最喜欢我家的韭菜鸡蛋馅。
我看着阿生，又一次，从那个没插电的冰柜里，端出了一碗馄饨。
张姐吃得一脸幸福。
我的心，沉到了谷底。
这不是味道的问题。
阿生的店，有鬼。
2.
我失眠了。
一整夜，脑子里都是那个黑色的冰柜，和那碗冒着“冷气”的馄饨。
第二天，我顶着两个黑眼圈，照常开店。
心里却憋着一股劲。
我倒要看看，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！
我起了个大早，吊了最新鲜的骨汤，用了最好的前腿肉。
我甚至把我爷爷当年留下来的，那一点点秘制虾粉都用上了。
今天我这碗馄饨，绝对是顶级的味道！
然而，并没有用。
从早上开门，到中午饭点。
我的店里，客人稀稀拉拉，不超过五个。
而对面……
排队了。
队伍从阿生的店门口，一直排到了街角。
我站在门口，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，心里的火，噌噌地往上冒。
王大爷，张姐，给我们这条街送快递的小刘，甚至连旁边修车铺的老板……
他们都是我的老客！
现在，一个个都跟中了邪似的，宁愿排半个小时的队，也不愿意来我这儿坐下吃一碗现成的。
“小李啊，不是哥不照顾你生意。”
修车铺的老板，老周，排队的时候还抽空跟我打了声招呼。
“你这馄饨，吃不惯了。太……太淡了。”
淡？
我今天下的料，比平时足了快一倍！
“周哥，他那馄饨，到底什么味儿啊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老周咂了咂嘴，脸上露出一种回味无穷的表情。
“说不上来。”
“就是那个味儿，你一吃，心里想什么，它就是什么味儿。”
“我昨天想我刚过世的老娘了，那碗馄饨，吃起来就是我老娘当年亲手包的味道。”
“绝了！”
我听得头皮发麻。
心里想什么，就是什么味儿？
这是馄饨，还是许愿池里的王八？
“你别不信。”老周看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，笑道，“你去尝尝就知道了。”
尝尝？
我当然想尝尝！
我把店门一锁，也跟着排进了队伍里。
我倒要亲口尝尝，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馄饨！
队伍前进得很慢。
阿生店里只有他一个人，既是老板，又是伙计。
他永远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，低着头，默默地从那个黑色冰柜里，一碗一碗地往外端馄饨。
客人们也都很安静，没人催促，没人抱怨。
就那么静静地等着。
气氛，说不出的诡异。
终于，轮到我了。
我走进店里，一股阴冷的香气，扑面而来。
那香味，很霸道。
像是无数种味道的混合体，勾得你肚子里的馋虫，拼命地往外钻。
阿生抬头看了我一眼。
他的眼睛，很黑，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潭。
“吃什么？”
他竟然开口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。
声音，又干又涩，像是很久没开过口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