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后来,连邱伟兰起早都成了错。邱伟兰一辈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,天刚蒙蒙亮,外面还黑着,就起来收拾屋子,擦桌子、扫地面,尽量轻手轻脚的,生怕吵醒小两口。可小儿媳还是能听见动静,在卧室里扯着嗓子嚷嚷:“大清早的瞎折腾啥?还让不让人睡觉了?您睡不着就出去溜达溜达,别在屋里瞎晃悠!”话里话外全是刺,指桑骂槐更是家常便饭。一会儿说 “有些人吃白饭不干活,净占着地方,跟个摆设似的”,一会儿说 “有些人光会添麻烦,不如回老家待着,省得在这儿碍眼”,明着暗着都在说邱伟兰。
邱伟兰心里头委屈,像堵了团湿棉花,可也不敢多说啥,毕竟是住在人家里,吃人家的饭,喝人家的水,寄人篱下的滋味,比吃了黄连还苦。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,咽得心口发疼。直到有一回,邱伟兰忙着擦柜子,忘了把门口的垃圾袋提下去。那垃圾袋里装着剩菜剩饭,都有点发馊了,散着股怪味儿。小儿媳下班回来一看见,当时就炸了毛,指着门口的垃圾,冲邱伟兰拍着桌子嚷嚷:“你个老东西!连扔个垃圾都记不住,你说你留着有啥用?我当初真是瞎了眼,咋让你跟我们一起过!”那声音大得,隔壁邻居家的狗都跟着叫,“汪汪”的。邱伟兰的脸“唰”地就红了,从脸颊红到耳根,站在那儿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,差点掉下来,可她还是强忍着。
再看小儿子,坐在沙发上,手里攥着手机,就是吭都不敢吭一声,连个屁都不敢放。邱伟兰瞅着他,心里头一下就凉了半截,这可是自己疼了一辈子的小儿子啊!小时候把他揣在怀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有块糖都先给他吃,自己舍不得尝一口;他小时候生病,自己抱着他跑了好几里地去看医生,鞋都跑掉了一只。现在看着媳妇这么骂自己,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,这养的哪是儿子,简直是个白眼狼!
因为小儿子没拦着媳妇的不满,没过几天,小儿媳干脆连装都不装了,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。那天邱伟兰从外面溜达回来,刚走到单元楼门口,就看见自己的行李被扔在门口的一个旧拉车里。小儿媳叉着腰站在旁边,脸拉得老长,恶狠狠地说:“你赶紧走!别在这儿碍眼了!我们家可养不起你这尊大佛,吃得多干得少,还净挑毛病!你在这儿待一天,我就闹心一天!”
邱伟兰站在门口,气得浑身直打哆嗦。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。她看着小儿媳那张凶巴巴的脸,又看看躲在屋里,连门都不敢开的小儿子,心里头像被无数根针扎着,疼得喘不过气。她嘴里不停地念叨:“白眼狼啊!真是白眼狼!我当初咋就瞎了眼,把四十万都给你们了啊!我真是老糊涂了,老糊涂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