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读课，我正对着数学题发呆，一只骨节分明、带着些许淤青和擦伤的手，突然伸到了我的课桌前。
那手里攥着一把钱。
有皱巴巴的十元、五元，甚至还有几枚一元的硬币，零零散散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，突兀地出现在我的作业本上方。
我愣住了，顺着那只手抬头，撞进了许青阳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。他站在我课桌旁，微微侧着身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，好像只是递过来一块橡皮。
“给你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，“你不是要给你爸爸买药吗？”
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，一种混合着难堪、惊讶和急切的情绪猛地攥住了我。我几乎是触电般地低下头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我……我不能要你的钱。”
这钱是怎么来的，我昨天看得清清楚楚。那每一张纸币，可能都沾着他拳头上的血和巷子里的泥水。我怎么能要？
他似乎嗤笑了一声，极轻，几乎听不见。他把那把钱又往前递了半分，几乎要碰到我的指尖。“给你就拿着。是借你的，怎么，”他顿了顿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让人分辨不出真假的嘲弄，“你还不打算还啊？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，巧妙地刺破了我紧绷的自尊，却又留下了一个出口。不是施舍，是借。我需要这个“借”字来维持我摇摇欲坠的体面。
我猛地抬起头，急切地看着他，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，又像是要向他郑重承诺：“我会还！谢谢你，我…我肯定会还你的！一定！”
我的声音有些发颤，带着哽咽的余音。我知道我拒绝不了。除了他，我还能向谁借到这笔救命的钱呢？最终，我伸出手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把还残留着他体温的、零零整整的钱币，感觉它们像烙铁一样烫手，却又沉重得让我不得不紧紧握住。
“嗯。”他没什么表示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，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之后的日子，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不安。我开始下意识地关注他。看到他上课照例倒头就睡，我便偷偷地、更加工整地抄写两份笔记，趁下课没人注意时，飞快地塞进他的桌肚。
他发现了，有一次揉着惺忪的睡眼，拿起那本字迹娟秀的笔记翻了翻，然后侧过头看我：“想感谢我？”
我紧张地点点头。
“那以后我睡觉，你帮我看着点老师。”他说得理所当然。
几乎是条件反射，我摇了摇头，那点好学生的固执冒了出来：“不行，上课不能睡觉。”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，挑了下眉，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，拖长了调子：“怎么——好学生啊？”
我被他的话噎住，脸又有点热，窘迫地低下头。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好，根本没资格说教。沉默了几秒，我忽然想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，鼓起勇气小声说：“我…我可以帮你补习语文。”
他顿时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：“嗤，倒数第三帮助倒数第一啊？”
我的脸彻底红透了，头垂得更低，恨不得埋进书本里。是啊，我总成绩是倒数第三，只有语文还能勉强排在中等。这话说得实在不自量力，我窘得手指绞在一起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