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躲藏了十七年,直到DNA技术劈开迷雾。
审讯室里,他对灭门罪行供认不讳。
而当被问及是否后悔时,他的回答让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都脊背发凉:
“后悔。”
“后悔那天,刚好是我十四岁生日。”
1
报到的那天,雨下的像天漏了。
派出所在县城的一条歪歪扭扭的老街后面,穿过去马路豁然开朗,明亮的接警大厅里,有几名警察正在忙,我抖了抖雨伞上的水,把伞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。
“你就是小陈吧,所长等你很久了。”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警员,见到我就迎上来。
我跟着他,向走廊里一直走,走到最后一个办公室,是档案室。
“就是这里了,”他指着门:“你自己进去吧,我叫李伟,以后就一起工作了。”
所长是一个脸皮松垮的老头,眼皮耷拉着,看不出是困了还是别的什么。他拿一杯浮着茶叶梗的热水推到我面前,没有多余的寒暄,手指头点了点墙角的那一人多高,蒙着灰的铁皮柜子。
“小陈,你刚来,这里面有些老卷宗,你好好看看,该清的清,该归档的归档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警校毕业,热血还没凉透,想着就算分不到一线,起码也能跟着出现场,学点真东西,没想到,直接给我发配到档案室里吃灰。
所长像是看穿我那点小心思,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有点空,又有点重。
“别小看这些旧东西,”他咳了几下,痰音很重,“这里每一摞纸后面,都是人命。”
他站起来,背有点驼,走向最里面一个独立的小铁柜。柜子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锁,有一点锈。他摸出钥匙捅了半天,才“咔哒”一声打开。
柜门吱呀怪叫的被拉开,一股子陈腐的气味散出来。
他从最深处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,袋子边缘已经磨损的起了毛。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几个字,有点洇开了,但还能认。
“2005·一零·一八塘坪村故意杀人案”。
那红色,刺眼。
“老刘临走前,一直叨咕这个案子,你……有空就去看看。”所长把袋子递给我,手指在那个红色上蹭了一下,很快又缩回去,好像被烫着了。
“他是你师父,虽然你没赶上。他是个好警察。”
师父,刘劲松。
我来,就是他的班。所里的人说,他是累死的,癌,查出来到人没,不到三个月。临走的那几天,瘦的脱了形,却总是瞪着眼,盯着病房的天花板,嘴里反复磨叽着几个词,没人听的清。
我接过袋子,沉的很。不是纸张的重量,是别的。
2
档案室很小,只容得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。灯可能是好久没人修了,忽明忽暗的,我把那袋东西放在桌上,激起的灰尘在光下飞舞。
我捂着口鼻,扇了扇,又深吸一口气,解开了缠绕的棉线。
抽出来的第一摞,是现场照片。
黑白彩色混杂,像素粗糙,但那股血腥暴戾,穿透了灯光,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。
满地狼籍。
翻倒的桌椅,摔掉的麻将牌散落的到处都是,红中发财,扔在褐色的地毯上,那颜色浓的发黑。
墙壁、炕席上,大片的喷溅状的污迹。
然后是尸体的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