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不需要一个有主见的皇帝,只需要一枚能随手盖章的玉玺。
朕这个九五之尊,活脱脱成了他们手中的橡皮图章。
夜里,德妃又来了。
她屏退所有人,亲自为朕磨起墨。
“陛下,您是在为国库的事发愁吗?”
朕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德妃柔声劝道:“陛下,魏相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。前世…”
“够了!”
朕猛地抬头,厉声打断她的话。
德妃被朕没由来的怒气吓得后退半步。
朕直视着她:“你们每个人,都把前世挂在嘴边,可有谁问过朕,想不想要这样一个未来?”
德妃的眼神游移不定,低下头小声说:“臣妾…臣妾只是不希望悲剧重演。”
朕冷笑一声,“悲剧?朕此刻就活在悲剧里。”
“朕的丞相,不与朕商议,就擅自定下动摇国本的国策。”
“朕的将军,不听朕的号令,在边境放肆挑衅。”
“朕的妃子,不想着如何侍奉朕,反在盘算如何安插亲信,干预朝政。”
“你们打着为大梁好的旗号,行掏空朕权柄的勾当。这便是你们想要的?”
德妃越发面无人色,终于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息怒,臣妾…我们绝无此意!”
朕走到她面前,俯视着她,“那你们告诉朕,在你们那个'前世',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皇帝?”
“是一个昏庸无能,断送江山的亡国之君吗?”
德妃浑身一震,说不出话。
她的沉默,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在他们眼里,朕就是那个需要被纠正的错误。
朕不是他们的君王,而是他们的改造对象。
所以他们要替朕做决定,替朕规划好一切。
他们要确保朕的每一个行动,都在他们预设的轨道上。
朕的心,一点点冷下去。
这大梁江山,怕是早已不姓赵,而姓“重生”。
朕疲惫至极,“朕乏了,你回吧。”
德妃还想说什么,但看到朕眼神,终究是没敢开口,默默退了出去。
第二天,朕依旧没有下旨。
朝堂上的气氛越发压抑。
魏征带着一众大臣,长跪不起。
他们不言不语,仅用这种无声的方式,向朕施压。
这群人,把“跪着的时候,最容易让人屈服”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到了第三天,事情出现变化。
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些歌谣。
歌词大意是,圣上仁慈,不忍向勋贵开口,却苦了天下百姓。
还说,若无钱粮,北境将士就要饿着肚子打仗。
字字句句,都在把朕架在火上烤。
把朕塑造成一个爱惜羽毛,却不顾大局的懦弱君主。
而把魏征他们,描绘成仗义执言的孤胆忠臣。
舆论的压力,排山倒海而来。
朕清楚,这是他们的手段。
他们不惜煽动民意,也要逼朕就范。
这群人,把“舆论战”打得比北蛮铁骑还凶猛。
朕在龙椅上坐了一整天,从日出到日落。
直到黄昏,朕才缓缓开口。
“准奏。”
两个字,却耗尽朕所有的力气。
魏征等人如蒙大赦,山呼万岁。
他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。
而朕,只觉得无边的悲凉。
朕输了。
输给他们所谓的“正确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