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没有拒绝。
接下来的日子,朝堂进入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。
魏征呈上来的奏折,不再是空话套话。
而是精确到某个郡县的屯田计划,某条河道的疏浚方案。
他说今年江南会大旱,必须提前从湖广调粮。
他说某个铜矿储量惊人,可以支撑新一轮的军备。
每一件,都言之凿凿,俨如他亲眼所见。
而萧景天从北境送回来的军报,更是神乎其技。
他带着一小队人马,总能“恰好”撞上北蛮的斥候小队,总能“碰巧”发现敌军的粮草囤积点。
短短两个月,战功赫赫。
朝野上下,对朕的赞美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他们说朕有识人之明,有决断之勇。
朕每日所做的,便是在他们呈上来的“唯一正确”选项上,画一个圈。
很轻松。
轻松到让朕觉得空虚。
这种感觉,在户部尚书哭着跑来找朕时,愈发强烈。
“陛下,国库……国库空虚!”
户部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。
“魏相的屯田计划,工部的河道疏浚,还有兵部给北境增调的军饷……每一笔都是天文数字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,不出三个月,朝廷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!”
朕把问题抛给魏征。
魏征却一脸坦然。
“陛下,此乃必要之牺牲。”
“长痛不如短痛,只要熬过今年,待新粮入库,铜矿开采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“那这三个月怎么办?”
魏征眼神灼热看向朕。
“臣恳请陛下,下旨向京中勋贵、富商,借款!”
朕的眉头皱起来。
这是强行摊派,是与整个权贵阶层为敌。
“此事,是否太过激进?”
魏征往前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陛下!前世就是因为我们处处掣肘,顾虑太多,才给北蛮可乘之机!”
“陛下难道要重蹈覆辙?”
“陛下!”
满朝文武,齐刷刷跪下。
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,冲刷着朕的耳膜。
“请陛下三思!”
“为大梁江山,请陛下下旨!”
朕看着他们,看着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。
他们是在逼迫朕。
用一个朕不清楚的“前世”,来绑架朕的“今生”。
朕没由来对这种“躺赢”之感,心生厌恶。
4.
朕微微一笑,眼底却有淡淡的哀伤:“此事体大,朕还需三思。”
退朝后,朕径直回了御书房,不见旁人。
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,都是赵乾送来的。
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萧景天又立功。
这次是把北蛮一个能供三万大军吃上一月的粮仓给祭天。
打开第二本。
江南那边,魏老狐狸也没闲着。
派去的钦差已经开始组织民夫修渠引水,以备大旱来袭。
表面看来,一切都在顺利进行。
好到不像话,活脱脱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。
每个演员都卖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,努力朝着一个“大团圆”的结局推进。
可朕呢,作为这出戏的男主角,却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。
朕这个皇帝,怕是成了剧本里的工具人。
他们在用“为你好”的名义,一点点架空朕的权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