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搬进文兴里小区 602 室那天，是梅雨季里难得放晴的日子。中介小陈把钥匙递她时，指节泛白的手捏着钥匙串转了两圈，塑料钥匙扣上的小熊挂件蹭得手心发毛：“这屋之前空了小半年，房东周阿姨人挺好，就是…… 你住的时候多注意点，水电煤有啥问题先跟我说，别直接找她。”
她当时正忙着在手机上回部门群消息，指尖飞快地敲着 “已收到，明天准时到岗”，只含混地 “嗯” 了一声。刚毕业的广告策划没那么多讲究，能在市中心找到月租两千五、带独立厨卫还近地铁的老房子，已经算撞大运 —— 毕竟同价位的房源要么在郊区，要么得和三个陌生人挤隔断。602 在顶楼，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盏，从 5 楼到 6 楼的平台处只剩一盏忽明忽暗的节能灯，她提着 28 寸的行李箱往上爬时，滚轮碾过台阶缝隙的 “咯噔” 声，混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撞出闷闷的回响，像有人跟在身后数着 “一、二、三”，每数一下，后背的汗毛就竖起来一寸。
开门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潮湿的味道涌出来，呛得林薇下意识捂了捂鼻子。房东周阿姨正蹲在客厅角落擦地板，藏青色斜襟盘扣衫的衣角沾了点灰，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连鬓角的碎发都用发胶固定住了，听见动静，她抬头笑了笑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两道对称的弧，手里的抹布还在无意识地来回蹭着地板：“姑娘来了？我刚把窗户都开了透透气，之前一直关着，怕落灰。”
林薇这才发现，所有窗户都只开了一条缝，窄得连手臂都伸不出去，风从缝里钻进来，吹得窗帘边角轻轻晃，像有人在外面扯着。房子比照片里小些，墙皮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泛着青黑色的霉斑，形状像只蜷缩的手。客厅摆着一套深棕色的旧沙发，扶手上搭着条米白色针织毯，边缘起了球，毯面却干净得过分，连一丝褶皱都没有。卧室的嵌入式衣柜占了整面墙，拉开时发出 “吱呀” 一声响，木料摩擦的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，里面挂着两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，雪纺面料已经泛黄，领口绣着的小雏菊图案褪成了淡粉色，款式一看就是十年前的旧款。
“这衣服是之前租客落下的，我忘了收，你要是不介意就先放着，介意的话我明天来拿。” 周阿姨的声音很软，像浸了水的棉花，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林薇摆摆手说没事，心里想着回头找个收纳袋装起来就行 —— 毕竟寄人篱下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她没注意到，周阿姨的目光在她掠过连衣裙的瞬间，暗了暗，手里的抹布攥得更紧了，指节泛出青白。
第一晚睡得并不安稳。老房子的水管总在半夜发出 “咕咚” 声，像是有水流在管道里拼命挣扎，又像是有人在楼下用棍子敲水管。凌晨三点多，林薇被一阵轻微的 “沙沙” 声吵醒，那声音很有规律，一下一下，像是有人在客厅里用砂纸磨木头，又像是拖动重物。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，光照着门缝外的地板，浅棕色的木地板上没看见影子，只有一道细细的灰尘线 —— 早上她明明用吸尘器吸过客厅。“应该是老鼠吧。” 她拍了拍胸口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，直到鼻尖都埋进棉絮里，可那 “沙沙” 声还在继续，像附在耳边的蚊子，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