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像无数根冰冷的针,扎在林哲的脊梁骨上。
他蜷缩在城市广场地下通道的角落,怀里揣着半块从垃圾桶里翻出的、还带着霉斑的面包,雨水混着污泥顺着他油腻打结的头发往下淌,在满是破洞的牛仔裤上晕开深色的印记。
风从通道口灌进来,带着潮湿的霉味,他下意识地把身子缩得更紧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冰冷。
三年前,他还是站在“哲远科技”上市敲钟仪式上的风云人物。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,胸前的口袋巾叠得一丝不苟,聚光灯下,他意气风发地向台下数百名员工承诺“要让每个人都实现财富自由”。
那时他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楼的顶层,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繁华夜景,黄昏时分,金色的阳光会把玻璃幕墙染成温暖的橘色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办公桌的抽屉里永远躺着古巴雪茄和82年的拉菲,招待客户时,开一瓶酒的钱,够现在的他在地下通道里挨上大半个月。
每天围在他身边的人,不是捧着项目计划书求合作的企业家,就是提着贵重礼品想攀关系的亲友,连曾经对他严厉的高中班主任,都特意来公司拜访,说“早就知道你会有大出息”。
他太自负了。这份自负像藤蔓,从创业成功的那天起就开始疯狂生长,渐渐缠绕住他的理智。
当大学同窗周明带着一份“稳赚不赔”的海外能源项目计划书找到他时,他连尽职调查都没做——财务总监递来的风险评估报告。
他只翻了两页就扔在桌上,指着报告里“存在资金链断裂风险”的字样冷笑:“你在公司待了这么久,还不懂我的眼光?这种项目,抢都抢不到,还谈什么风险?”
周明坐在他对面,穿着和他同款的定制西装,手里把玩着限量版钢笔,拍着胸脯保证:“阿哲,咱们是睡上下铺的兄弟,我能坑你吗?这个项目我盯了半年,合作方是海外老牌能源企业,一年翻三倍,稳得很!”
他信了。不仅信了,还把公司80%的流动资金,甚至抵押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凑来的钱,一股脑投了进去。
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,反复叮嘱“那房子是你爸一辈子的心血,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”,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“扩大版图”“成为行业龙头”,只觉得母亲的叮嘱是“老一辈的保守”。
他甚至拒绝了财务总监三次风险预警的报告,当着全公司高管的面把报告扔在地上,骂对方“鼠目寸光,耽误公司发展”,吓得那名跟着他打拼了五年的老员工红着眼眶递交了辞职报告。
直到资金链断裂的那天,他才知道所谓的“海外能源项目”根本是个骗局。
周明卷走了所有钱,消失得无影无踪,留下的只有一堆伪造的文件和债主们的催债电话。
银行的律师函像雪片一样寄到公司,法院的传票贴满了他家的防盗门,员工们堵在他曾经的办公室门口要工资,有人举着“林哲骗子”的牌子,有人哭着说“家里等着这笔钱交房租”。
他试图联系曾经称兄道弟的企业家们求助,可电话要么没人接,要么接通后对方只说“抱歉,最近公司也周转不开”,然后匆匆挂掉。
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亲友,一夜之间都换了嘴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