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我抬手,指尖轻轻拂过鬓边一支赤金点翠的并蒂莲步摇,将它簪得更正一些。金丝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,直抵心尖。
7
翌日,天微亮。
府中已忙碌起来,红绸扎花,喜字贴窗,可这满目的红,映在每个人脸上,却只照出一种僵硬的惶恐。
下人们脚步匆匆,屏息凝神,不敢多说一个字,生怕惊扰了这刻意营造却一触即碎的虚假喜庆。
母亲强撑着为我梳头,象牙梳篦划过长发,她的手却抖得厉害,几次扯痛了我。
「莞儿……」她哽咽着,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,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,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。
我望着镜中那个被繁复凤冠和厚重胭脂包裹的女子,眉眼依稀还是旧时模样,眼底却已是一片枯寂的深潭。
嫁衣如火,灼烧着肌肤,也灼烧着视线所及的一切。
府门外,喧天的锣鼓唢呐声由远及近,震耳欲聋。
魏家的迎亲队伍来了。
喜娘堆着满脸的笑,将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蒙在我头上。
视线被隔绝,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鲜红。
我被搀扶着,一步步向外走。
每一步,都像踩在刀尖上,踩在昨日碎裂的梦和今日冰冷的现实上。
每一步,都离那个纵马而来、浑身是血、嘶吼着质问皇帝的少年远了一步。
喧闹声中,我似乎听见极远处,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,又或许,只是风吹断了枯枝。
府门洞开。
喜轿的帘子被掀开,外面喧嚣的人声和光涌进来。
我弯下腰,正要踏入那顶将我送往另一个男人、另一种人生的轿子——
「嗖!」
一支羽箭,裹挟着凄厉的风声,破空而来!
「笃」的一声闷响,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花轿的门框上,箭尾的白羽兀自剧烈颤抖,发出嗡嗡的悲鸣。
所有声响戛然而止。
锣鼓停了,欢笑停了,连呼吸似乎都停了。
护卫们如梦初醒,惊惶地拔刀四顾,却只见长街空旷,唯有寒风卷起几片枯叶。
我僵在原地,盖头下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支仍在颤动的箭。
没有箭镞。
那是一支去了箭头的鸣镝。
镇北侯府训鹰用的鸣镝。
世间只有一人,能将它射出这样的速度和准头,能在皇家仪仗面前,用这种方式,送来一声无人听见、却震耳欲聋的告别。
我的心口像是被那无形的箭镞狠狠贯穿,疼得骤然缩紧,几乎站立不住。
一只手伸了过来,稳稳扶住我的手臂。
手指修长,力度适中,带着一种陌生的、属于文人的温凉。
「小心。」他低声说,声音平稳,听不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