赐婚当日，我心爱之人跪在宫门外磕头磕得满脸是血。
「臣愿上交兵权，求陛下收回成命。」
皇帝轻笑：「朕赐婚的是秦家女与魏家子，与你有何干系？」
1
圣旨到的时候，我正对着窗外的夜合花描花样。
「兹闻左骁卫中郎将秦朗之女秦氏，品貌出众，恭谨端敏；御史中丞魏徵之子魏骞，才思敏捷，尚未婚配。朕躬闻之甚悦，为成佳人之美，特将秦氏指婚于魏骞。尔等即日成婚，勿负朕意。钦此！」
太监尖利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，一下一下割裂了午后澄澈的阳光。
香案上青烟笔直，父亲领头谢恩的声音洪亮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是狂喜。
我跪在冰凉的青砖上，额角贴着冷硬的地面，脑子里嗡嗡作响，只看见眼前一小块地砖上深刻的花纹，扭曲着，旋转着。
魏骞。
那个名字砸进耳里，惊起心底一片荒芜的冷。
不是他。
宣旨太监的皂靴停在我眼前，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笑意：「秦姑娘，接旨吧？天大的恩典呐。」
母亲在一旁悄悄扯我的衣袖。
我伸手，接过那卷明黄织锦的圣旨，沉得几乎让我脱手。
缎子是凉的，滑腻得像蛇，那上面的字字句句却滚烫，烙得我眼底生疼。
「臣女，谢陛下隆恩。」
声音干涩得不像我自己。
府里上下顷刻便热闹起来，贺喜声、喧笑声、杯盏碰撞声浪一样涌过来。
我攥着那卷圣旨，一步步退回自己的闺房，外头的一切声响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纱，模糊不清。
窗台上的夜合花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，紧紧闭着，像我骤然被掐死的心事。
他呢？他此刻在做什么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像毒藤一样缠紧了心脏，绞得我喘不过气。
几乎是同时，外头隐隐传来骚动，越来越响，夹杂着惊慌的低呼和一个我刻入骨髓的、嘶哑到变调的声音。
我猛地扑到窗边，手指抠紧了窗棂。
2
府门外，长街尽头，宫门的方向，黑压压围了不少人。
一个人影跪在那片煌煌天光下，朝着宫门，一次又一次，深深地叩首下去。
起先还能听见他清晰绝望的喊声，隔着那么远，每一个字却都像砸在我心尖上。
「臣——求陛下——收回成命！」
后来，那声音便模糊了，只剩下沉闷的撞击声，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像是擂在人心口上的丧钟。
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，那一声声皮肉骨头撞击青石地的闷响，听得人牙酸心颤。
我看见他额角淌下的血，鲜红刺目，蜿蜒过他苍白的脸颊，滴落在威严的皇城砖石上。
他也接到了旨意。
他用最蠢笨、最惨烈的方式，赌上了所有，想要换回一道不可能收回的旨意。
我的心跳停了，又疯狂地撞起来，几乎要挣脱胸腔。
指甲掐进木头里，折断了，沁出血珠，我却感觉不到疼。
我想冲出去，扑过去，拦住他。可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