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那人指挥着救援队的队员,小心翼翼地将我抬上直升机的担架。
我浑身布满冻伤,胳膊上还留着被防寒服碎片划伤的血痕。
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。
但好在没有致命伤。
她蹲在担架旁,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。
紧绷的脸色终于放松下来。
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:
“虽然这些伤不致命,但刚才你离鬼门关就差一步。”
“记住,你欠我一条命。”
我浑身无力,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。
伤口的剧痛让我无法入睡,便想跟眼前人说说话转移注意力。
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也察觉到我眼底的疑惑。
主动伸出手:
“正式认识一下,我叫凌雪,国家应急救援队的队员。”
“凌雪......”
这个姓氏让我突然想起了往事。
当年父亲牺牲时,是为了掩护全队撤离,把最后一瓶氧气让给了队友。
事后,父亲的战友。
也就是科考队的副队长凌叔,曾说要把我接到身边抚养。
可那时候我满心都是盛棠欢,便拒绝了凌叔的好意。
临走前,凌叔给了我一个巴掌大的求救装置。
反复叮嘱:“遇到危险就按,不管在哪,救援队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。”
我一直把它贴身带着,没想到今天真的靠它捡回了一条命。
直升机平稳飞行,回去的路程还很长。
凌雪见我精神稍好,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。
笑着眯起眼睛:
“反正无聊,带你看一出好戏。不过你得答应我,不管看到什么,都不准阻止。”
我虽疑惑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经历了这么多,我倒要看看,盛棠欢他们还能有什么下场。
凌雪点开屏幕,画面瞬间切换到南极冰川的场景。
盛棠欢、叶晓航和姐妹团正站在帐篷外,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直升机。
当她们看清直升机机身上“国家应急救援队”的字样时,瞬间崩溃了。
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姐妹冲上去。
一把抓住盛棠欢的衣领,声音尖利得发颤:
“你不是说沈秋楠就是个没靠山的孤儿吗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另一个姐妹也跟着附和,语气里满是恐慌:
“我爸要是知道我掺和了这事,非打断我的腿不可!”
“还有叶晓航,你不是说拍视频没事吗?那玩意儿现在就是铁证,快把它删了!”
这群富二代家里的生意本就有些不清不楚,平时见了警察都躲着走。
如今面对“国家救援队”,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。
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叶晓航,催他销毁摄像机里的视频。
可他们没注意到,不远处的雪地里,几个穿着救援队制服的队员已经围了过来,将现场牢牢控制住。
叶晓航刚想把摄像机藏起来,就被队员一把夺过,连人带设备都扣了下来。
混乱中。
有人的貂皮大衣被扯掉,
有人的雪地靴陷进了雪堆。
一群人冻得瑟瑟发抖,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喝奶茶嘲笑我的模样。
凌雪拿起对讲机,故意拖着语调,声音里满是戏谑:
“现场的人听着,好好审问一下这群贵客,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问清楚,别漏了任何细节。”
对讲机那头传来一声“收到”,显然是心领神会。
救援队并没有立刻把盛棠欢他们带上飞机。
而是让他们站在雪地里,冻得嘴唇发紫也要一字一句地交代。
叶晓航见势不妙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雪地里,率先卖队友:
“不关我的事!都是盛棠欢!是她非要惩罚沈秋楠,我劝了她好几次会出人命,可她根本不听!”
他指着被没收的摄像机,激动地辩解:
“你们可以去看视频,我全程都在劝她,是她自己要往死里逼沈秋楠!”
雪地里的姐妹团早已抖成了筛糠,牙齿打颤的声响混着寒风传来。
分不清是冻得发抖,还是被眼前的阵仗阵仗吓破了胆。
听到叶晓航把所有责任推给盛棠欢。
几个姐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跟着点头哈腰。
声音里满是慌乱的讨好:
“同志!真不关我们的事啊!全是盛棠欢故意挑事,非要折腾沈秋楠!”
“我们就是听说有热闹看,过来凑个趣,哪知道会闹到要死人的地步!”
“你们可得明察,从头到尾我们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沈秋楠,一定要还我们清白啊!”
盛棠欢僵在原地,脸色从惨白转为铁青。
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尖声尖叫着冲破人群:
“你们竟然背刺我?!”
她颤抖着手指,死死盯着叶晓航和姐妹团。
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:
“别忘了你们从这里拿过多少好处!限量包、合作项目、VIP资源......”
“你们就不怕我让你们在海市彻底混不下去?”
可她的威胁连半点威慑力都没有。
为首的姐妹直接扬手,狠狠甩了她一巴掌。
力道之大让盛棠欢踉跄着撞在冰面上。
那姐妹揉了揉手腕,眼神里满是鄙夷:
“真把自己当盘菜了?谁不知道你们盛家公司能有今天,全是靠沈秋楠累死累活撑起来的!你算老几,还敢让我们家完蛋?先自求多福吧!”
“妈的,当初以为沈秋楠是个舔狗,才陪你过来虐他找乐子,没想到到头来被你这疯女人坑了!”
另一个姐妹也跟着补刀,语气里满是嫌恶:
“我们顶多是凑个热闹,又没下令凿冰、泼冷水、引豹海豹,就算被带走调查,最多关两天。可你不一样!”
“那些差点弄死沈秋楠的命令全是你下的,等着牢底坐穿吧!”
一群人说完,就围着救援队队员可怜巴巴地哀求:
“同志,我们都交代清楚了,能不能先让我们上飞机啊?这里真的太冷了,再待下去要冻成冰雕了!”
叶晓航见状,也悄悄往直升机的方向挪,想混在人群里蒙混过关。
盛棠欢眼疾手快,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。
狠狠将他从登机梯上扯下来,摔在雪地里。
她双目赤红,死死盯着叶晓航,声音嘶哑地吼道:
“叶晓航!我这些年来待你不薄吧?公司刚有起色,我第一件事就是接你过来当宣传总监,让你吃香的喝辣的,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?”
她越说越激动,指甲几乎要嵌进叶晓航的头皮里。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!我之所以这么失控地折腾沈秋楠,全是你在旁边扮可怜挑拨!你就是成心不想我和他好过!说不定,你之前说的被他欺负,也全都是撒谎骗我的!”
救援队队员轻咳一声,语气严肃地打断他们:
“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,谁都别想蒙混过关。”
叶晓航被扯得头皮发麻,也顾不上再装柔弱小白花。
索性破罐子破摔,梗着脖子嘶吼:
“是又怎样!我就是故意陷害沈秋楠,就是要让你去责备他、惩罚他!谁让他占着你的注意力,谁让你眼里只有他!”
盛棠欢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戳中了疯癫的开关。
猛地扑上去,双手死死掐住叶晓航的脖子。
歇斯底里地哭喊:
“都怪你!都是你拆散了我们!我和秋楠明明那么恩爱,都怪你挑拨,骗我差点杀死了他!”
她又突然转向救援队队员,双膝一软跪倒在雪地里。
哭着求饶:
“都是他挑拨的!我本来没想害秋楠的,是他天天在我耳边说秋楠的坏话,我才一时糊涂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叶晓航被掐得喘不过气,却还是忍不住大笑。
笑声里满是讥讽:
“你爱沈秋楠?你配说爱吗?爱一个人,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,就对他下死手?盛棠欢,你承认吧!你爱的从来都是你自己,还有我这张能哄你开心的脸!”
盛棠欢被戳中痛处,彻底失去理智,扑在叶晓航身上又抓又咬。
两个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,头发、衣服上沾满了冰雪和污泥,活像两只疯狗。
我看着屏幕里这荒唐的一幕,只觉得索然无味,抬手就按灭了平板。
凌雪挑着眉凑过来,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:
“怎么了?不忍心看了?”
我靠在担架上,无所谓地耸了耸肩。
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:
“放下了。现在看他们这狗咬狗的把戏,只觉得特别无趣。”
那些曾经的心动、付出与不甘,早已在南极的寒风里冻成了碎冰。
我在医院接受了近一个月的治疗。
冻伤的皮肤慢慢结痂,断裂的肋骨也用支架固定住。
虽仍需静养,但总算脱离了危险。
凌叔得知我在南极的遭遇后,气得在病房里摔了茶杯。
通红着眼睛发誓:
“这群小兔崽子,敢这么糟践你和老沈的心血,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!”
住院期间,盛棠欢、叶晓航和姐妹团的审讯结果陆续传来。
姐妹团因情节轻微,被警方批评教育后释放。
叶晓航虽参与挑拨,但未直接下达伤害命令。
被处以行政拘留15天,还被追缴了从盛家公司骗走的所有资源。
唯有盛棠欢,因故意伤人,危害他人生命安全。
面临一年零六个月的有期徒刑。
可她始终不服,在看守所里闹着要见我。
甚至用绝食自尽威胁狱警,逼我出现。
凌雪把这事告诉我的时候,语气里满是不屑:
“她倒会拿捏,知道你心软。你要是不想见,我帮你挡了。”
我沉默了片刻,摇了摇头。
七年的纠葛,总该有个彻底的了断。
约定见面的那天,我来到看守所的会见室。
盛棠欢穿着囚服,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。
可看见我的瞬间,她还是激动地扑到隔离玻璃上,双手死死抓着栏杆。
却被身后的狱警一把按住。
我全程平静地看着她,没有半分波澜。
她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眼眶通红地喊:
“秋楠!你终于肯来见我了!你还是放不下我的,对不对?
“我说过,我们已经结束了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盛棠欢的动作猛地僵住,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:
“不是的!你故意不肯见我,就是在跟我赌气!是我不对,是我不该偏袒晓航,我都是被他蒙蔽的!”
她拼命捶打着玻璃,声音里带着哭腔:
“你给我一次机会,我好好表现,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?就像以前一样......”
我皱了皱眉,打断她的话:
“除了这些,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?”
听到这话,盛棠欢的情绪彻底崩溃,嚎啕大哭起来。
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:
“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我的秋楠不是这样的!你以前会顺着我、会哄我,你变回去好不好?”
“以前的我,愿意为了你放弃保送名额,愿意陪你去国外读你喜欢的专业,愿意为了你家的公司陪客户喝到胃出血。”
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,突然嗤笑出声:
“所以你就这么对我?把我丢在南极喂豹海豹,看着我被冻得半死,还觉得自己是被蒙蔽的?”
“盛棠欢,你也有脸提这些过往?”
盛棠欢愣在原地,哭声戛然而止。
只是呆呆地看着我,眼泪还在不停地掉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知道,她除了求和,再也没别的话了。
她从来都不会真正反思自己的错,只会在失去后装可怜。
我慢慢站起身。
“过段时间,离婚协议会寄到看守所,你签了字就行。以后没什么事,别再打扰我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身后传来盛棠欢歇斯底里的咆哮:
“沈秋楠!你变心了!你是不是早就和这个贱女人搞在一起了?你这个渣男!”
声音越来越远,最后被狱警的呵斥声淹没,不用想都知道是被狱警制裁了。
走出看守所,凌雪已经在门口的超跑旁等候多时。
她靠在车身上,冲着我笑着歪了歪头,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:
“我爸说了,你以后住我家。”
“别跟我提拒绝,没有这个选项。”
没等我反应,她就将我拉上车。
引擎轰鸣,超跑朝着凌家的方向驶去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,暖得让人安心。
我看着身边嘴角带笑的凌雪,再想起看守所里盛棠欢的歇斯底里。
突然觉得,那些糟糕的过往,终于可以彻底翻篇了。
住在凌家,和凌雪的相处时间也多了起来。
逐渐的,我们对互相都产生了情愫。
凌叔看出来后更是极力撮合。
恋爱不到一年,我们的婚事就已经提上了日程。
筹备婚礼的日子忙碌却充实。
我和凌雪经常忙到半夜,不可开交。
全然没察觉,盛棠欢已经刑满出狱。
被关的这一年,她还抱着要和我重归于好的春秋大梦。
却在出狱后得知我要再婚的消息,瞬间抓狂。
她冲到凌家别墅外,怒问我要一个说法。
可惜,当年她为了小竹马害我的事早已人尽皆知。
还没喊两声,就被管家拎着衣领像小鸡仔一样丢了出去。
被赶走后,盛棠欢大概还不死心。
又托人给我递了封信,说愿意把盛家公司所有股份都转给我,只求我跟她重归于好。
看着信里荒唐的承诺,我只觉得可笑。
她大概还不知道,盛家公司早就没了。
自从她入狱,盛家老两口接手公司。
可叶晓航哪会甘心就此退场?
他表面上帮着打理事务,暗地里却勾结对家,偷偷卖了公司的核心商业机密。
等盛家老两口发现时,融资黄了,资金链彻底断裂,公司早就破产清算,连办公楼都被抵押了出去。
更荒唐的是,叶晓航卷走了公司最后一点流动资金。
还反过来逼盛家老两口还债,把两位老人逼得只能在路边捡垃圾度日。
盛棠欢找到父母时,两位老人差点没认出来她。
曾经风光的盛家大小姐,如今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,满脸憔悴。
可没等她开口,盛父就指着她的鼻子骂:
“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!沈秋楠对咱们家掏心掏肺,你为了个外人把他往死里逼!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把你掐死!”
盛母也在一旁哭:“造孽啊!都是报应!都是报应!”
那些刻薄的话,终于戳破了盛棠欢最后的幻想。
她大概是终于醒了,蹲在地上哭了很久。
想起小时候刚转校时被孤立,是我主动把课本分给她,带着她跟同学玩。
想起她暗恋我时写的日记,我后来看到时还笑着说“怎么不早点告诉我”。
想起我放弃保送名额、陪她去国外、帮她撑起公司的那些年......
可这些珍贵的过往,全被她的自私和偏执毁了。
那天盛棠欢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,然后就走了,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直到我和凌雪举行婚礼那天,在教堂门口的人群里,我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,头发扎得整齐,远远地看了一眼,就转身消失在人群里。
我没跟凌雪说,也没去追,有些告别,沉默着就够了。
婚后半个月,海市突然传来好几条震动圈子的新闻。
曾经跟着盛棠欢一起嘲笑我的姐妹团。
家里要么因为偷税漏税被举报调查,
要么因为之前的违规项目被追责,
一个个都没了往日的风光。
而叶晓航,据说他卷走盛家的钱后,一直躲在郊区。
却没想到会被人发现和盛棠欢一起溺死在城郊的冰湖里。
看到新闻时,我正陪着凌雪在院子里浇花。
凌雪递了杯温水给我,轻声问:
“你知道是谁做的?”
我点了点头。
除了盛棠欢,没人会这么做。
她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赎罪。
报复了所有伤害过我、也毁了她自己的人,然后选择了最决绝的结局。
后来我托人给盛家老两口送了些钱。
让他们好好安葬盛棠欢,也够两位老人后半辈子生活。
不是心软,只是觉得,人死如灯灭,没必要再揪着过去不放。
凌雪靠在我肩上,看着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花,轻声说:
“都过去了。”
我握住她的手,感受着掌心的温度,笑着点头。
是啊,都过去了。
那些刺骨的寒风、背叛的伤痛,早就被身边的暖意融化。
如今我有凌雪,有凌叔,有安稳的生活。
那些糟糕的过往,不过是人生里一段已经翻篇的插曲。
再也影响不了我如今的幸福。
【全文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