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导言】
血,蜿蜒如蚯蚓,爬过眼角,渗入鬓发。八岁的沈怜花,缩在雕花拔步床的角落,看着母亲林婉娘昔日温软的身躯,如今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折断的玉兰,冰冷地横陈在春楼最廉价厢房的满地狼藉里。空气里是劣质脂粉和血腥混合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。门外,喧嚣震天,是新科状元沈砚之跨马游街的喜乐锣鼓。一门之隔,天堂地狱。母亲的瞳孔最后映出的,不是她相依为命的女儿,而是窗外那一角被喜庆红色染透的天空。沈怜花伸手,想合上母亲不瞑的眼,指尖却触到一片死寂的冰凉。……若有来生,若有鬼神,她愿献祭所有,换一场公道!意识模糊间,似有春风拂过残破窗棂,带来一声极轻的叹息:【痴儿,如汝所愿。十日轮回启,汝可堪破?】再睁眼,她竟回到母亲咽气前的一刻辰光。
第一章 轮回初启
头痛欲裂。
沈怜花猛地坐起,胸腔剧烈起伏,冷汗浸湿了单薄的中衣。触手所及,是粗糙却干净的棉布被褥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、母亲身上独有的皂角清气,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不是那间充斥着血腥和靡靡之音的春楼厢房!
她僵硬的脖颈一点点转动,视线扫过这间狭小却整洁的屋子。靠墙的旧木桌上,一盏油灯如豆,映出母亲林婉娘侧卧在床的纤弱背影。母亲轻微的咳嗽声传来,压抑着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是梦?
不。那锥心刺骨的痛,那冰冷的绝望,那震耳欲聋的喜庆锣鼓,真实得刻入骨髓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婉娘又咳了起来,肩头轻颤。
沈怜花连滚带爬地扑到母亲床边,小手颤抖着探向母亲的鼻息。
温热的!是活生生的气息!
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。她记得,分明记得,就是在这个夜晚,母亲病体支离,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强行从这间她们赁居的小院拖走,塞进一顶小轿,抬往了那腌臜之地。而那时,她因白日里替人浆洗衣物过度劳累,睡得昏沉,竟未能阻拦!
“花儿……”林婉娘被惊醒,转过身,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温柔的笑,伸手抚上女儿汗湿的额发,“做噩梦了?别怕,娘在。”
沈怜花死死抓住母亲冰凉的手,眼泪涌了上来,却强忍着不肯落下。她不是八岁的孩童了,那场惨剧之后,她在沈府受尽冷眼、欺辱,像野草般挣扎求生十年,最终仍逃不过被当做弃子送上权贵床榻、不甘受辱撞柱而亡的结局。她的人生,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可如今……她回来了?回到了母亲惨死之前?
【十日轮回启,汝可堪破?】
那似幻似真的声音再次响起,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。
轮回?堪破?
她不懂,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——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!这一次,她绝不让母亲踏出这扇门!
“娘,”沈怜花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沙哑和冷静,“您身子不好,今夜哪儿也别去,好好歇着。”
林婉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强笑道:“傻孩子,娘能去哪儿?快睡吧,天快亮了,明日……明日你父亲……”她的话语戛然而止,眸中泛起水光,带着难以言说的屈辱和一丝渺茫的期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