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瓷片的边缘割破了我的掌心,黏腻的血混着冷汗,但我感觉不到疼。

我等到了子时,等到了风雨最盛、万籁俱寂的时刻。

我换上一身最耐脏的深色布衣,用一根布条将长发紧紧束起。然后,我走到门边,用那块瓷片,开始一下、一下地,撬动老旧的木质门闩。

这是一个愚蠢的办法,但我没有别的选择。

时间在指尖的剧痛和心跳的擂鼓声中流逝。终于,门闩发出“咯”的一声轻响,松动了。

我推开一道缝,闪身而出。

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淋透,我打了个寒噤,却不敢有片刻停留。我像一个幽灵,贴着墙根,避开昏黄的灯笼,朝着记忆中将军府最偏僻的那个角门摸去。

只要能出去,天大地大,总有我的容身之处。我可以隐姓埋名,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,教书也好,绣活也罢,怎样都比留在这里,被他用回忆和屈辱凌迟要好。

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,脚下的泥泞让每一步都无比艰难。

可就在我马上要绕过假山,看到那个代表着自由的角门时,一个高大的、如同鬼魅般的身影,挡住了我的去路。

一道闪电划过,照亮了他那张冷到极致的脸。

是陆时砚。

他没有撑伞,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滂沱大雨里,墨色的长袍湿透了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野兽般贲张的肌肉线条。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,眼神比这淬了冰的雨水,还要冷上千倍万倍。

我的血液,在这一瞬间,彻底凝固。

他怎么会在这里?

“你要去哪儿?”他开口,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嘶哑,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。

我一步步后退,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假山石,退无可退。

“陆时砚,你放我走。”我的声音在发抖,不知是因为寒冷,还是因为恐惧。

他一步步逼近,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。“放你走?让你去哪儿?去死吗?”

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扎进我的心口。原来他早就知道,我的顺从全是伪装。他一直在等,等着看我自投罗网。

巨大的绝望攫住了我。我猛地从袖中抽出那块锋利的瓷片,死死抵在自己的脖颈上。

“你再过来,我就死在你面前!”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脆弱的瓷片在颈侧划出一道血痕。

他前进的脚步,终于停住了。

雨夜里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骤然爆发出的、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暴怒。

“你威胁我?”他低吼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,“沈清月,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活?”

话音未落,他身形一晃,如离弦之箭般冲到我面前。我只觉手腕一麻,那块救命的瓷片便被他夺了过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