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冲上台,掀开幕布,仔细检查。没有!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!甚至连一点水渍都没有!
难道……真是我眼花了?集体幻觉?
我赶紧去找崔老嗓和耍签子的师傅。崔老嗓病倒了,发着高烧,嘴里胡话不断,说着“判官饶命”。耍签子的师傅脸色惨白,眼神躲闪,无论我怎么问,他都一口咬定:“啥血迹?我没看见!灯就是暗了一下,台下就乱了!肯定是有人恶作剧!”
我又跑到街上,遇到昨晚来看戏的熟人,想问问他们看到了什么。
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!
我问第一个人:“昨晚《斩判官》好看不?最后那一下可真吓人!”
那人一脸茫然:“《斩判官》?啥《斩判官》?陆团长,你记错了吧?昨晚剧团不是没演出吗?我早早回家睡觉了。”
我不死心,又问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所有我问到的人,无论是县城的还是外村的,他们的回答出奇地一致:根本不记得昨晚看过皮影戏!更不记得有什么《斩判官》!他们只记得昨晚自己很早就睡了,或者在家看电视,对于戏台下的混乱和踩踏,完全没有印象!
一百多号人!集体失忆!
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比昨晚看到幕布渗血还要让我恐惧!
这不是幻觉!这是……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!老话说的“丢魂儿”,难道就是指这种记忆被抹除?!
为什么?为什么只有我记得?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剧团宿舍,浑身冰冷。推开门的瞬间,我一眼就看到,昨晚那个本该收拾起来的判官影人,此刻,正端端正正地……挂在我床头的墙上!
它是什么时候被挂在这里的?谁挂的?
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落在它身上。驴皮泛着黄光,雕刻的线条清晰可见。那两点朱砂点睛的眼睛,在光线下,显得格外幽深。
我死死地盯着它。
突然,我发现……判官影人那威严的嘴角旁边,似乎……有一道极细极细的、暗红色的痕迹。
像是……一滴干涸的血泪。
它……在看着我。
3 影魅
那判官影人就那么挂着,一动不动。可在我眼里,它比任何张牙舞爪的东西都可怕。阳光越亮,它投在墙上的影子就越浓重,那影子扭曲拉长,不像个判官,倒像只伺机而动的恶兽。
我猛地冲过去,想把它扯下来扔出去。手碰到那冰凉的驴皮时,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。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感,从指尖传到心里。仿佛我扯下的不是个皮影,而是什么活物的皮囊。
我不敢碰它了。
那天之后,剧团算是彻底垮了。崔老嗓一病不起,没半个月就咽了气,死前眼睛瞪得老大,像是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。耍签子的师傅也连夜收拾铺盖卷,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其他成员更是作鸟兽散。偌大的剧团院子,只剩下我和墙上那个判官影人。
我没敢回家,也没脸回去。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剧团里,白天还好,一到晚上,那种恐惧就无孔不入。风声像呜咽,老鼠啃木头的声音像咀嚼,最要命的是,我总觉得能听到一种极轻微的、沙沙的声响,像是……皮纸在摩擦。
我不敢关灯,整夜整夜地开着屋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。灯光下,判官影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随着灯光的摇曳,那影子也仿佛在微微晃动。有时候我半夜惊醒,朦胧中会觉得那影子似乎转了个方向,正对着我的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