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天晚上,也就是我生日的前一天,他送完晚饭后,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锁门离开,而是站在门口,复杂地看了我一眼。
「朝朝,别怪爷爷。」他沙哑地说,「明天过后,你就解脱了。」
我低下头,没有说话。
他叹了口气,转身带上了门。
我听到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。
我立刻放下碗筷,从床底下摸出我藏起来的东西——一根从旧发卡上拆下来的细钢丝。
这是我最后的希望。
我屏住呼吸,将钢丝插进老旧的锁孔里,凭着小时候跟陈清学来的开锁技巧,一点点地拨动着里面的弹子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的额头上全是汗。
终于,在不知过了多久后,锁芯里传来「咔哒」一声轻响。
门开了。
我欣喜若狂,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我光着脚,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。
客厅里一片漆黑,那尊盖着红布的佛像,在黑暗中像一个蛰伏的巨兽。
爷爷的房间里传来平稳的鼾声。
我不敢多留,径直走向大门。
就在我拉开门栓,即将逃出生天的瞬间,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。
「你要去哪儿,朝朝?」
6.
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我僵硬地转过身,看到爷爷就站在我身后,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马灯。
灯光下,他的脸一半在明,一半在暗,眼神阴鸷得可怕。
「我……我口渴,想去厨房倒水。」我撒了谎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「厨房在那边。」爷爷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,然后一步步向我逼近,「门在这边。」
他识破了我的谎言。
我心一横,猛地拉开门,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。
「站住!」爷爷在我身后怒吼。
我不敢回头,拼命地往村外跑。
夜里的清水镇,寂静得可怕。月光惨白,将家家户户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。
我感觉整个镇子都像一只巨大的眼睛,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我。
爷爷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。
我只有一个念头:跑到后山,找到守泉人。
后山离村子不远,我凭着记忆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跑。
山路崎岖,我的脚被石头划破了好几道口子,可我感觉不到疼。
终于,我看到了奶奶口中的那口「泉」。
那其实不是泉,而是一个被石块砌起来的小水潭,旁边有一间破败的茅草屋。
「救命!守泉人!救命!」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。
茅草屋的门「吱呀」一声开了,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比我爷爷还要苍老的老人,满脸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,他手里拄着一根拐杖,浑浊的眼睛在夜色中却异常明亮。
「大半夜的,吵什么?」他声音沙哑地问。
「老爷爷,救救我!我爷爷要抓我!」我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,抓住了他的裤腿。
就在这时,爷爷也追了上来。
他看到守泉人,脚步一顿,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「泉叔,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,还请您不要插手。」爷爷的语气带着几分忌惮。
被称为「泉叔」的老人,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我眉梢那颗黑痣上。
他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