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偏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小燕子坐在梳妆台前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宫女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水盆,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。
这几日,她如同惊弓之鸟,刻意回避着一切可能遇见乾隆的机会,连去院子里透风都选在最僻静的角落,生怕再撞上那双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睛。脸颊上那晚的触感似乎淡了,可心口那份莫名的悸动,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涟漪一圈圈扩大,搅得她寝食难安。
这几日来,小燕子被挪到养心殿偏殿“养伤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涟漪迅速在沉寂的后宫扩散开来。自从那日小燕子从自己宫中挪走开始,令妃就已经明白了三分。她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那片被宫墙框住的四角天空上。皇上……竟将小燕子安置在了养心殿偏殿?那地方,虽说是偏殿,却是离帝王最近的地方之一,寻常妃嫔连靠近都难。
看了会天,令妃只了然笑笑,她也并不想去与小燕子过不去。坤宁宫内,气氛凝重吓得殿内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。皇后端坐在凤椅上,保养得宜的脸庞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,胸口剧烈起伏着,头上的点翠凤钗都微微颤抖。她的声音尖利刺耳,早已失了平日的雍容端庄,
“这么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野丫头,何德何能?!皇上他……他真是被那狐媚子灌了迷魂汤了!”皇后气得浑身发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什么养伤?分明是金屋藏娇!是视祖宗规矩于无物!这后宫还有没有法度?本宫这皇后,是不是也成了摆设?!”
她猛地站起身,华丽的朝服下摆带倒了旁边的珐琅花瓶,又是一阵刺耳的碎裂声。眼看皇后就要冲出去,一直侍立在侧、面容精明的容嬷嬷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,稳稳扶住了皇后的手臂。
“娘娘!娘娘息怒!千万保重凤体啊!”容嬷嬷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老辣沉稳的力量,她一边使眼色让宫人迅速清理地上的狼藉,一边压低声音劝道,“娘娘,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?那不过是个民间来的野丫头,仗着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性,侥幸得了皇上几分新鲜劲儿罢了。她能成什么气候?您跟她置气,反倒失了您的体统。”
皇后胸膛剧烈起伏,被容嬷嬷的话稍稍拉回一丝理智,但眼中的怒火依然炽盛:“新鲜劲儿?养心殿偏殿也是她能待的地方?!这口气,本宫如何咽得下!”
容嬷嬷扶着皇后慢慢坐回凤椅,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:“娘娘,您说的对,养心殿岂是她能久居之所?可皇上现在正在兴头上,您此刻去硬碰,岂不是把皇上的心往她那边推?”
她凑近皇后耳边,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毒蛇吐信,“她如今在养心殿,看似风光,却也把自己放在了最扎眼的位置。树大招风啊,娘娘。咱们不必急在这一时。等她‘伤’养得差不多了,皇上这新鲜劲儿也淡了……这宫里头,想让她出错、想看她笑话的人,难道还少吗?到时候,不用娘娘您亲自出手,自有的是人替您‘分忧’。咱们只需……静静看着,适时地……推一把。”
皇后听着容嬷嬷的话,眼中的狂怒渐渐沉淀下来,化作更为阴鸷的寒光。她抚摸着冰冷的凤椅扶手,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冰冷的弧度。“推一把……嬷嬷说的对。一个根基浅薄的野丫头,飞得越高,摔得越惨。”她看向容嬷嬷,眼神里是淬了毒的决意,“本宫倒要看看,她能得意到几时!等时机到了……”皇后没有说下去,只是那未尽之语里的寒意,让整个坤宁宫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。
殿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。皇后的暴怒被容嬷嬷暂时安抚,但那份刻骨的敌意和铲除异己的决心,却如同毒藤,在坤宁宫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长。
时光似箭,追影回来了。
这位如同影子般的暗卫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乾隆面前,带回了足以证实一切的铁证——济南故老的证词,所有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:那位暂居在福伦大学士府中的姑娘夏紫薇,确确实实是乾隆流落在民间的骨血。
福伦府上,那位清雅如兰、才情斐然的紫薇姑娘,在尔康亲自护送下,终于踏入了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森严规矩的紫禁城。她没有立刻被带到乾隆面前,而是被暂时安置在一处雅致的宫苑——漱芳斋。
福伦府里的几日,紫薇的才情与温婉便已悄然传开。她抚琴时如清泉流淌,吟诗时似珠玉落盘,那份沉静的气度与浑然天成的贵气,让见惯了名门闺秀的福伦夫妇也暗自赞叹。而奉命照顾、护卫她的尔康,则是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中,心湖被彻底搅动了。
他见过京城无数贵女,或娇蛮,或矜持,却从未见过紫薇这样的女子。她的眼眸清澈,仿佛能映照人心,谈吐间流露出的学识与智慧,远非寻常闺阁可比。她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哀愁,更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。
当她在月下抚琴,清冷的月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时,尔康站在廊下,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。那根名为心弦的东西,被这琴声,不,是被这抚琴的人,轻轻撩动了。一种陌生的、带着甜蜜悸动的情愫,悄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。
而这边小燕子的心绪却如同被投入油锅。紫薇来了!就在这座皇宫里!那个夜晚的拥抱和炽热的吻所带来的混乱还未平息,如今又叠加了对紫薇——她最好的姐妹,即将成为真正的金枝玉叶后,两人关系将如何变化的茫然。她更无法忽略心底那份对皇上……难以言喻的心乱。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虫,越是思索,缠得越紧。
养心殿偏殿月华如练的夜晚。同样的回廊,同样的白玉栏杆。小燕子无法再躲在房间里,心头的烦闷和那份因紫薇入宫而更加强烈的焦灼感驱使着她,鬼使神差地又坐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。
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,映照着她紧蹙的眉头和写满迷茫的眼睛。她望着那轮圆月,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:“哎……”
这声叹息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夜的沉寂。
几乎是叹息落下的同时,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!小燕子心头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想逃,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这一次,乾隆的动作更快,更不容拒绝。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,几步跨到她身后,带着一股夜风的微凉和熟悉的龙涎香气息,长臂一伸,再次将她整个纤细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!
“啊!”小燕子短促地惊呼,身体瞬间僵硬。后背再次撞进那个坚实滚烫的胸膛,那熟悉的、让她心悸的温度和力量感瞬间将她包裹。他的手臂比上次抱得更紧,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后怕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。
“你……”乾隆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和难以言喻的疲惫。他微微低下头,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,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间。这过于亲密的姿态让小燕子浑身发颤,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地狂飙起来。
“你躲了朕好几天。”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,压得小燕子几乎喘不过气。她不敢动,也不敢说话,只能僵硬地被他锁在怀里,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只有彼此同样紊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,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。过了许久,久到小燕子以为这令人窒息的拥抱会持续到地老天荒,乾隆才再次开口,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,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、近乎恳求的意味,却又蕴含着帝王骨子里的强势:
“你……能不能……”他顿了顿,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,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,最终,那带着滚烫气息的、如同叹息般的字句,清晰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:
“……留在朕身边?”
轰——!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,直直劈入小燕子的脑海!留在他身边?以什么身份?!
巨大的震惊、恐慌、还有那份被强行压抑下去却在此刻猛烈反弹的悸动,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!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又像被点燃了一团火,灼烧得她无法思考。脸颊再次火烧火燎
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,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慌。他是皇上,是天子……可此刻,他抱着她,对她说出这样的话……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带着眩晕感的甜蜜,混杂着巨大的羞涩,瞬间淹没了她。
心,跳得又快又乱,几乎要撞出胸腔。她下意识地微微挣扎了一下,与其说是抗拒,不如说是被这过于亲密的拥抱和直白的请求惊得不知所措。她抬起泪眼朦胧(更多是羞窘的泪水)的眸子,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俊朗而充满压迫感的脸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……一丝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、隐秘的期待。
那句憋在心底、带着探究和一丝不自觉酸意的话,就这么不受控制地、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溜了出来:
“我……我可以吗?”她声音细弱,随即,那点小小的、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在意,让她鼓足了勇气,带着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质问,“你……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!三宫六院,妃嫔贵人……数都数不过来!”
话一出口,小燕子自己先惊呆了!天啊!她怎么敢这样说话?!巨大的羞窘瞬间将她淹没,脸颊“轰”地一下红透,连小巧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醉人的绯色。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,眼神慌乱地躲闪着,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,身体也下意识地在他怀里缩了缩,像只受惊后把自己团起来的小动物。
然而,乾隆的反应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跳得更快。
他非但没有丝毫怒意,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捕捉到她这句带着明显醋意和娇嗔的质问时,反而骤然亮了起来!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被点亮的光芒,以及被取悦的、毫不掩饰的得意。他不仅没有松手,反而将她试图缩回去的身体更紧地、更密实地拥入怀中,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奇异的满足。他的下颌甚至在她发顶轻轻蹭了一下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,带着磁性的震动,清晰地传递到她紧贴着他胸膛的耳中。他低下头,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羞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,那眼神锐利而专注,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,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极具侵略性的弧度。
他的指尖,原本只是环抱着她的腰背,此刻却带着试探和安抚的意味,轻轻抬起,拂过她滚烫的耳廓边缘,引起她一阵更剧烈的、带着酥麻的战栗。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小燕子浑身一僵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尖发麻的温柔,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,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撩拨,“朕的小燕子,是在意这个?” “小燕子”这三个字被他用如此低沉、充满占有欲的语气唤出,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过她最脆弱的心弦。
小燕子被他看得、唤得、触碰得浑身发软,那句“在意”更是像投入滚油的火星,让她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。她拼命摇头,想要挣脱这令人窒息的甜蜜陷阱,声音又软又糯,带着浓浓的羞意和慌乱:“才、才没有!谁在意了!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她想说这不合理,可在他那了然的目光、滚烫的怀抱和轻抚耳际的指尖下,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无力,更像是欲盖弥彰的撒娇。她的眼神慌乱地躲闪,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眸瞥他一眼,那眼神,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乾隆心底激起更大的涟漪。
“哦?没有在意?”乾隆的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丝戏谑,更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探究。他非但没有因她的否认而退却,反而将脸凑得更近了些,近到小燕子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瞳孔中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,近到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颤抖的唇瓣。
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掌,带着灼人的温度,缓缓上移,轻轻抚过她单薄的脊背,那缓慢而带有安抚意味的动作,却更像是在丈量她的心跳。
“那为什么?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在说,每一个字都带着烫人的气息,“朕这几日见不到你,心里就像缺了一块?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后颈敏感的肌肤,感受着她在那触碰下无法抑制的轻颤,“小燕子,告诉朕,你躲着的时候,心里……有没有一点点……也想过朕?”
这直白的追问,像一把钥匙,猛地捅开了小燕子极力封闭的心门!那些刻意回避的、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爬上心头的画面——他拥抱的力度,他眼神的温度,他气息的味道——瞬间汹涌而出!巨大的羞耻和一种被看透的慌乱让她几乎崩溃,她猛地低下头,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他的胸膛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。
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发抖,不是因为抗拒,而是因为内心深处那被强行压抑、此刻却疯狂滋长的情感洪流终于冲垮了堤坝,带着令她恐惧又陌生的甜蜜,汹涌而至。
她无法回答,只能发出小猫似的、带着哽咽的呜咽,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龙袍衣襟,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乾隆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尽收眼底:那羞红的耳尖在他指腹下的轻颤,那欲拒还迎的微弱挣扎,那慌乱躲闪却又忍不住偷看的眼神,还有此刻这鸵鸟般埋首的举动,那攥紧衣襟的小手,以及那声泄露了所有情绪的、带着哭腔的呜咽……
这一切细微的证据链,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:她动心了!
这个认知像最醇厚的美酒,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,一股巨大的、带着征服快感的满足感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,几乎要冲破胸膛!
他低下头,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意味,将灼热的唇轻轻印在了她柔软的发顶上,留下一个无声却滚烫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