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秋的头一天,周老汉没来。玄墨等了整整一天,青石板上的蜂蜜痕迹都干了,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。它顺着竹丛往下爬,山路两旁的枫叶红了,像撒了一地血。快到山脚时,它看见周家的院门挂着白幡,阿明跪在灵前哭,手里攥着那个装蜂蜜的陶瓶,指节都捏白了。院子里的老槐树底下,放着周老汉常背的竹篓,里面还剩一把没晒干的金银花。
玄墨在周家的坟前盘了一夜。夜里起了风,吹得坟头的纸幡哗啦响,像周老汉的声音。晨雾升起时,它忽然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流在转,鳞片上的青灰慢慢淡了,隐隐透出玉色的光泽 —— 它竟在渡厄中得了灵气,成了 “灵蛇”。阿明早上来添坟时,看见玄墨,愣了愣,从口袋里摸出块米糕,放在坟前:“爷爷说你是恩人,这个给你吃。” 玄墨对着他点了点头,转身爬回了青城山。
多年后玄墨在云海中飞翔时,还会想起那个清晨的米糕。它才懂,第一次修炼的进阶,从不是吸收日月精华,而是接住了人类递来的那半块带着牵挂的米糕 —— 那是比任何灵气都珍贵的东西。
2 化蟒护林:神农架的熊鸣与灯影
玄墨在长江流域游了五十年。它从青城山的溪流出发,顺着岷江进长江,看过三峡的险滩,也游过洞庭湖的芦苇荡。鳞片长到巴掌宽时,它钻进了神农架的密林 —— 那里的树高得能遮住太阳,腐叶铺在地上,踩上去像厚厚的毯子,连空气里都带着松脂的香气。
那时是 1943 年,山外正打仗,炮声偶尔会飘进山里,惊飞一群群红腹角雉。山里藏着一群逃难的村民,大概二十多个人,有老人,有孩子,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。领头的是个叫虎子的猎户,脸上有道刀疤,从眉骨划到下颌,总背着把擦得发亮的猎枪,枪托上刻着个 “虎” 字。
玄墨第一次见虎子,是在一棵千年冷杉下。那天它正趴在树洞里晒太阳,听见树下有脚步声,还有少年的说话声:“虎子叔,这熊皮能换二十斤米,够村里老小吃半个月了,再找不到吃的,张婆婆的哮喘该犯了。” 玄墨探出头,看见虎子举着枪,枪口对准一只母熊。母熊比牛还大,前掌拍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熊崽缩在它怀里,发出细弱的呜咽,像小猫叫。
就在虎子要扣扳机时,母熊突然站了起来,前掌猛地拍在冷杉树干上,震得松针簌簌落。玄墨顺着母熊的目光看去,才发现树后有个鸟窝,里面有三枚刚破壳的雏鸟,正张着嘴要食。母熊竟在护着一窝鸟。
玄墨猛地从树洞里窜出来,碗口粗的身子缠上冷杉的树干,树皮被勒出深深的痕。虎子的枪走了火,子弹擦着玄墨的鳞片飞过,打在旁边的岩石上,溅起火星。“是巨蛇!” 旁边的少年惊叫着往后退,手里的柴刀掉在地上。母熊趁机叼着熊崽往密林里跑,玄墨却被虎子甩出的猎网缠住 —— 网绳是用牛皮做的,上面还嵌着铁倒刺,一收紧就扎进它的鳞片,渗出血珠。
“这蛇这么大,肉够吃几天了。” 少年捡起柴刀,就要往玄墨身上砍。虎子却拦住了他:“别砍,山里的老人们说,大兽都是山神的宠物,杀了会遭报应。” 他蹲下来,仔细看玄墨的鳞片,“你看它身上的伤,像是刚跟什么东西斗过,说不定也是逃难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