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然降临的光线，让五只被灌了烧酒的肥硕老鼠吱吱乱叫着疯窜起来。它们打翻的墨水瓶染花了伪造的货单。
而货单的最底下则压着张很是香艳的百乐门演出照。照片背面则凌乱地写着一段满是揶揄和嘲讽的话语：
“赠沈兄雅鉴，九霄沐手敬赠。”
沈默言眉头微凝，旋即便发现这些龙飞凤舞的墨迹里，某个"霄"字的雨字头多出了一个隐蔽，但却有些可疑的顿点，像是半枚指印。
就在卡车拐进四川北路时，黄浦江方向突然传来了阵阵汽笛长鸣之声。
沈默言一边摩挲着照片边缘，一边细细回想着与陆九霄见面前后的每一个细节。
突然，他那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，嘴角也挂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。
沈默言清晰地记得，军统关于陆九霄的资料里附带了一张他在剑桥留学时，拳击社海报上的冠军照片。
那时的陆九霄分明就是右架拳手，而刚刚他在踹货箱时，反常地换了左脚！
江风穿过车窗缝隙，带着咸腥的水汽扑在账本残页上，1947年秋的上海滩，棋盘已然摆开。
当日夜里，沈默言便破解出照片背面的油渍密码，指示地点竟是陆九霄包月的仙乐斯舞厅包厢。
而此刻陆家老宅里，纨绔少爷陆九霄正把微型胶卷塞进留声机唱头，微闭双眼，深色认真地静听着那胶纹唱片，幽幽转动着《何日君再来》的旋律……
第二章 荒诞同盟
沈默言推开稽查队办公室橡木门的刹那，留声机悠扬的《夜来香》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。
他下意识扶住门框——昨日还堆满账簿的办公间，此刻竟铺着波斯地毯，水晶吊灯在红丝绒幕布间流转着暧昧的光。
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是，四个旗袍开到膝上的舞女正嬉笑摇摆着往文件柜贴烫金标签，上书“威士忌”“白兰地”，分类明晰。
“沈兄来得正好！”
陆九霄从旋转皮椅上腾空跃起，孔雀蓝睡袍腰带险些扫翻青花瓷烟灰缸。
“快听听我刚设计的警报系统。”
他掀开黑胶唱片，钢针在片纹上刮出刺耳声响，暗门后赫然露出一台德制发报机。
“若舞曲放到副歌时突然卡带，则说明已监听到共党电台！”
沈默言镜片后的眼角微微抽搐。他当然认得那台军统最新款电波接收器，此刻竟被改装成点唱机零件。
他正要开口，陆九霄突然搂住他肩膀往吧台带，满脸骄傲的嬉笑。
“特调教父如何？用令尊最爱的绍兴黄酒代替杏仁利口酒……”
在玻璃杯底撞上大理石的脆响中，沈默言瞥见舞女们正往档案袋上洒香水。领头的卷发美人眨着贴满亮片的眼睛娇柔解释道：
“陆少说红头文件该配晚香玉，密级低的就喷六神花露水。”
“这叫嗅觉加密。”
陆九霄晃着杯中的浑浊液体，冰球撞得叮当响。
“就像沈兄上个月在永安百货……”
他突然贴近，睫毛几乎扫到沈默言的镜框。
“买的那盒双妹牌蛤蜊油，茉莉香型编号是不是偶数组？”
沈默言喉结轻微滚动。上个月他将微型胶卷藏进面霜盒，的确用香气类型区分真伪。
这时，走廊传来脚步声，沈默言顺势将酒泼向陆九霄衣襟淡淡说了一声陆公子醉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