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。
像是在说,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平常。
世界安静了。
那些嘈杂的人声,机器的轰鸣,风的呜咽,全都消失了。
我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。
用俺后半辈子给她领鸡腿赔罪。
原来,我的人生,只值他后半辈子的鸡腿。
原来,我所谓的救赎,不过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地狱。
手一松。
保温桶掉在地上。
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刺耳。
滚烫的鸡汤泼洒出来,漫过我的脚面。
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。
汤汁在尘土里蔓延,像一滩肮脏的血。
我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身体里的什么东西,跟着那个保温桶一起,摔碎了。
3
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近了。
“谁在那?”
老王的声音透着警惕。
我弯腰,慢慢捡起地上的保温桶。
汤洒光了,桶身凹进去一块。
我把它抱在怀里,像抱着一块冰。
然后,我从角落里走出去。
陈铁柱和老王看见我,都愣住了。
陈铁柱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保温桶上,又看看地上的汤渍,脸色变了。
“妮儿,恁咋来了?”
我对他笑了一下。
扯动嘴角这个动作,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。
“想给你送点汤,手滑了。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,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。
老王在一旁尴尬地搓着手,眼神躲闪。
“那…那啥,铁柱,俺先过去了啊。”
他脚底抹油溜了。
只剩下我和陈铁柱。
他走过来,想拉我的手。
“没烫着吧?”
我躲开了。
“没事,就是桶摔坏了。”
我把保温桶递到他面前,让他看那块凹痕。
“你看,修不好了。”
他看着我的脸,想从上面找出些什么。
可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没有质问,只有淡然的平静。
这种平静让他感到了不安。
“妮儿,一个桶,俺再给恁买。恁别不高兴。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,还是温的。
“看,今天的鸡腿,俺特意挑了个大的。”
他把鸡腿塞进我手里。
油腻的触感,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我忍住了。
“好。”
我接过鸡腿,对他又笑了一下。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陈铁柱见我的笑了,松了口气,彻底放了心。
4
回到那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廉价而温馨的气息。
墙上贴着我买的碎花墙纸。
桌上摆着我为他织的毛衣。
窗台上,还有他带回来的野花。
我曾经以为,这里是我的港湾。
现在才知道,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。
我按兵不动,每天依旧洗衣做饭。
直到某天,陈铁柱去片场后,我才开始动手。
不是歇斯底里地翻找,而是冷静地,一处一处地检查。
这个我住了半年的地方,每一寸都变得陌生起来。
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。
里面是他换洗的内衣,叠得整整齐齐。
我掀开床垫。
下面空空如也。
我检查了他的衣柜,他的鞋子,甚至他那本翻烂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