棺盖被粗暴地撬开,昏黄的光线和冷风一起灌入。沈未央下意识地闭上眼,减缓光线刺激。
几个面目模糊的太监将她从棺椁里拖了出来,动作粗鲁,毫无对“娘娘”的尊重。晚秋的夜风冰冷刺骨,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殓衣,冻得浑身一颤。
“哟,还真没断气儿?”一个领头模样的老太监凑近,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,“算你命大。赶紧的,拾掇拾掇,别让万岁爷等急了。”
沈未央缓缓睁开眼,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几人。都是些生面孔,眼神里只有势利和冷漠。原主在这深宫,果真如无根浮萍。
她尝试站起来,但身体虚软无力,一个趔趄差点摔倒。
那老太监嗤笑一声,阴阳怪气地提醒:“沈娘娘,时辰不早了。万岁爷的旨意,您就是爬,也得爬到龙榻上去。要是误了时辰,惹得龙颜大怒,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口薄棺能了事的了,只怕要株连九族!”
“爬?”沈未央抬起头,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极淡、却令人心悸的笑意。她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“本宫倒是想看看,今天谁能让本宫爬着去。”
老太监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怵,那眼神太冷,太静,不像是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弃妃,倒像……像庙里那些没有悲喜的神佛。他恼羞成怒,尖声道:“怎么?你还想抗旨不成?来人呐,给她……”
话音未落,沈未央动了。
她看似虚弱地抬手扶额,手腕却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翻转,食指和中指并拢,快如闪电般点在了老太监肘部一个极隐蔽的穴位上。
动作轻微,几乎无人察觉。
那老太监却“嗷”一声怪叫,整条胳膊瞬间酸麻剧痛,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入,手里的拂尘“啪嗒”落地。他惊恐地瞪着沈未央,像是见了鬼。
沈未央借着他吃痛后退的力道,稳稳站直了身体。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,尽管衣衫褴褛,面色苍白,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。
“公公年纪大了,站不稳也是常事。”她语气平淡,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,“不是要去侍寝么?前头带路吧。”
她目光扫过其余几个噤若寒蝉的小太监:“还是说,你们也想试试,本宫这从阎王爷那儿学来的‘搀扶’手法?”
小太监们吓得连连后退,哪敢上前。
沈未央不再理会他们,径直朝着记忆中紫宸殿的方向走去。步伐虽慢,却异常坚定。
老太监捂着剧痛难忍的胳膊,看着那道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宫墙转角,眼底充满了惊惧和怨毒。他强忍着疼痛,对一个小太监低吼道:“快去禀报刘总管,这沈氏……邪性得很!”
……
紫宸殿侧殿,灯火通明,暖香馥郁。
宫人们低眉顺眼地伺候沈未央沐浴、更衣,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宫装。整个过程无人敢与她视线接触,气氛压抑得诡异。
沈未央任由她们摆布,心中冷笑。这哪里是侍寝的规格,分明是押送刑场前的“梳妆打扮”。
她被引到一张宽大的龙榻边,宫人无声退下,殿门合拢。
殿内只剩下她一人,还有龙榻上……明黄色的帐幔后,那道模糊的身影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属于垂暮帝王的衰败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