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猪……猪场……”林老栓的声音像破风箱，“对不住你……没……没给你留下啥……就那个……荒了的……场子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老人就剧烈地咳嗽起来。大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他知道，爹一辈子要强，就靠着那个小小的养猪场，把他拉扯大，可如今，场子荒了，爹也倒下了。
晚上，安顿好父亲睡下，大壮一个人走到屋后的山坡上。
月光冷冷的，照着一个用破砖头和石棉瓦搭起来的矮棚子。这就是他爹说的养猪场。棚顶塌了半边，里面空空荡荡，到处都是蜘蛛网，散发着一股霉味。一只不知名的虫子，在角落里吱吱地叫着。
三年前他离开时，这里还有十几头哼哼叫的肥猪呢。如今，什么都没了。
“我真没用！”大壮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，墙皮簌簌地往下掉。城里的委屈，父亲的病重，还有白天看到叶小梅被欺辱的画面，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。他蹲在地上，把脸埋进膝盖里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。
过了好久，他才慢慢抬起头。月光下，他看到乱草堆里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。他走过去，扒开杂草，是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本子。
他好奇地打开，借着月光一看，眼眶又湿了。那是他爹的笔迹，一本厚厚的养猪笔记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：什么时候该打疫苗，哪种猪草猪爱吃，母猪下崽要注意什么……每一笔每一划，都透着父亲的心血。
大壮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，上面有一行字，墨迹很新，像是爹最近才写上去的：“壮娃，爹不行了。这摊子留给你，别怕，只要肯下力气，地不会亏待人，猪也不会。”
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大壮的头顶。他站起来，看着脚下荒废的猪场，又望向远处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。其中一盏灯下，住着正在受苦的叶小梅。
一个念头像种子一样，在他心里破土而出：我要把猪场重新办起来！我要挣钱，给爹治病！我要……我要让叶小梅过上好日子！
第二天一早，大壮就去找村里最懂养猪的李老汉请教。李老汉听完他的话，叼着烟袋，眯着眼打量他：“大壮啊，养猪可不是容易事。本钱、饲料、病害，样样都要钱，样样都能要人命。你家这情况……唉。”
从李老汉家出来，大壮正好碰上几个要去地里干活的年轻村民。他们看到大壮，都笑着凑过来。
“哟，大老板从城里回来，要干大事儿了？”一个叫二狗子的嬉皮笑脸地问。
“听说你要重整猪场？”另一个撇撇嘴，“别做梦了，现在猪价一会儿高一回儿低，赔得裤衩都不剩！还不如跟我们出去打工呢！”
“就是，你爹搞了半辈子，不也搞垮了？你还能比你爹强？”
嘲讽的话像石子一样砸在大壮脸上。他没有争辩，只是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本养猪笔记。他知道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。
他需要钱。可钱从哪里来？家里为给爹治病，能卖的都卖了。他想了想，最终咬咬牙，朝着村东头那栋最漂亮的二层小楼走去。那是村里有名的“能人”赵老五家，大家都私下说他放高利贷。
大壮站在那扇气派的铁门外，深吸了一口气。为了爹，为了心里那个重新燃起的希望，他只能走这一步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