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发现自己对事物的感受力在显著下降。
以前，加班到深夜，看到窗外城市的零星灯火，会偶尔生出一丝诗意般的孤独或感动；听到某首老歌，会勾起一段清晰的回忆和与之相关的情感涟漪。
现在，这些情绪都变得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，模糊而遥远，无法真正触及内心。
欣赏落日时，他想到的只是光线是否适合拍照；聆听音乐时，他分析的是它的节奏和流派，而非情感共鸣。
与小薇的相处更是如此。
他依然能精准地做出关心的举动——记得她的生理期，为她拉开车门，点她喜欢的菜，说着温柔体贴的情话。
但这一切，更像是在按照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“完美男友”剧本进行精确表演。
他触摸她的手时，不再有心动加速的感觉；听她分享生活琐事时，内心常常是一片漠然的空白，需要刻意集中注意力才能跟上她的节奏。
他像个情感上的演员，熟练地念着台词，做着动作，但灵魂却抽离在外，冷眼旁观。
更诡异的是，他开始出现一些记忆上的明显断片。
周一晨会，下属李雯提到上周五下午他们一起反复推敲的那个设计细节，林澈却完全没印象，只能含糊地应和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。
整理手机相册时，他发现存着几张某家网红咖啡馆的内景照片，角度专业，光线完美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何时、与何人同去。
他习惯性地将这些“小困扰”归咎于工作强度太大导致的记忆力下降，并熟练地打开“净界”，将“#记忆模糊#工作压力”作为新的暂存包上传，选择“暂存一个月”。
于是，那点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不安，也很快消散了。
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六的下午。
阳光很好，林澈和小薇在市中心一家充满怀旧气息的复古唱片店里闲逛。
空气中弥漫着旧唱片特有的纸质和尘埃的味道。
小薇像只快乐的鸟儿，在琳琅满目的唱片架间穿梭，不时发出惊喜的低呼。
“澈！快来看！”
小薇兴奋地指着一张黑胶唱片的封面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是《月光下的云海》！久石让的经典！你记得吗？我们大学时第一次约会，偷偷溜出学校去看的那场动画电影，里面的配乐就是这个！电影散场后下了暴雨，我们躲在便利店门口，你当时还说，这音乐让你想起老家夏天暴雨过后，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，说那是自由的味道！”
林澈看着那张充满艺术感的唱片封面，大脑却像遭遇了突然断电的屏幕，一片空白。
电影？
约会？
暴雨？
泥土和青草的味道？
自由？
他努力地搜索记忆的每一个角落，试图抓住一点相关的线索，却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。
那段关于初恋、关于共同经历的、本该鲜明生动的记忆，像被整个儿挖走了，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却深不见底的空洞。
小薇察觉到了他长时间的沉默和脸上那种近乎茫然的僵硬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，亮晶晶的眼神黯淡下去，被一种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失望所取代：
“你……你不记得了？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