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卖到了，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冒菜。
我们围坐在客厅的餐桌旁，辛辣的香气弥漫开来，瞬间有了几分烟火气。
小敏很健谈，叽叽喳喳地说着公司的趣事，吐槽奇葩老板。
林远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听众，偶尔插一两句话，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得小敏发笑。
气氛融洽得不可思议。
然而，就是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，一些极其细微的、难以言说的违和感，开始像水底的暗礁一样，悄悄触碰我的感知。
首先是我注意到，林远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。
我们吃冒菜吃得满头大汗，他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，温和地解释：“我肠胃比较敏感，晚上吃油腻的容易不舒服。”
理由充分，合情合理。
接着，是小敏兴之所至，拿起手机要拍一张“迎新合照”。
她拉着我凑到一起，镜头对准我们三个。
就在她按下快门的瞬间，我无意中瞥见，坐在稍远处的林远，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，将半边脸隐入了客厅灯光的阴影里。
照片拍出来，他和我们之间，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界限，笑容依旧完美，却少了几分真实感。
“哎呀，林远你怎么好像没拍全？再来一张！”小敏也发现了。
“不用了，”林远笑着摆摆手，语气轻松自然，“我不太上镜，你们拍就好。这张挺好的，留着吧。”
他的拒绝很得体，没有丝毫不悦，但那份坚决，却让我心里微微一动。
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细节，发生在饭后。
我起身想帮忙收拾餐盒，不小心碰倒了林远放在桌边的那杯水。
水渍迅速在干净的桌面上蔓延，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臂上。
我连声道歉，赶紧抽纸巾递给他。
就在那一刹那，我看到了他脸上一种转瞬即逝的表情——不是恼怒，也不是惊讶，而是一种……近乎于惊骇的紧张。
他几乎是抢过我手中的纸巾，飞快地、用力地擦拭着手臂上那几滴微不足道的水珠，动作急促得与他之前从容不迫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虽然仅仅是一两秒的时间，他就恢复了常态，微笑着说“没关系，小事”，但那个瞬间的过度反应，像一根极细的针，在我心里轻轻扎了一下。
夜深人静，我躺在陌生的床上，白天的片段在脑海里回放。
林远的完美、他的温和、他的自律……所有这些优点，此刻在黑暗中细细品味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。
他为什么不吃东西？
是真的肠胃敏感，还是别的什么？
他为什么回避拍照？
是不上镜，还是……害怕被定格在影像中？
那几滴水，为何会引起他如此剧烈的反应？
我想起白天小敏无意中说起的一个细节：“这房子最好的一点就是客厅大，不过林远从来不让在客厅放全身镜，说是不喜欢镜子对着沙发，风水不好。”
风水不好？
我翻了个身，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联想。
也许只是我太敏感了，刚到一个新环境，对出色的同伴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审视和距离感。
林远或许只是一个格外注重健康、有点小癖好的完美主义者。
在这个充斥着各种怪癖的城市里，他这点习惯简直可以算是美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