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,因为林晚的“自首”和关键证词,加上周赫那边似乎也因某些“顾虑”没有死咬不放,陈烬被允许取保候审。沉重的看守所铁门在他身后关上,外面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他没有回家。那个充满林晚背叛气息和催债阴影的“家”,他一步也不想踏进。他去了看守所的探视区。
隔着厚厚的、布满划痕的有机玻璃,他看到了林晚。
才几天不见,她瘦脱了形。宽大的囚服套在身上,空荡荡的。脸上没有一点血色,嘴唇干裂起皮,甚至能看到几道明显的裂口,渗着血丝。她的头发枯黄毛躁,胡乱地扎在脑后,露出光洁却憔悴的额头。最刺眼的是她的左脚,裹着厚厚的纱布和固定支架,被小心地搁在一张矮凳上。
她坐在那里,背脊却挺得很直,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。看到陈烬进来,她的眼睛亮了一下,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陈烬拿起通话器,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玻璃对面的林晚也慢慢拿起了话筒。
两人隔着玻璃对视。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“为什么?”陈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,嘶哑得厉害,像砂纸磨过木头。
林晚的嘴唇动了动,牵扯到干裂的伤口,她微微蹙了下眉。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,很轻,很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:“人,是我废的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陈烬的脸,又落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(手铐已经取下),补充道:“你出来了,就好。”
“好?”陈烬几乎要冷笑出来,一股邪火直冲头顶,“林晚,你他妈把自己弄进来,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,就为了换我出来?这叫好?你脑子被门夹了?!” 他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台子,发出沉闷的响声,引得旁边的看守投来警告的目光。
林晚被他吼得身体微微一颤,但眼神却没有躲闪。她看着陈烬暴怒的脸,看着他眼底翻腾的痛苦和不解,干裂的嘴唇抿得更紧,血丝渗得更多了些。她没有解释,没有争辩,只是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更轻,却更执拗:“人,是我废的。跟你没关系。”
“放屁!”陈烬低吼,额头青筋暴起,“周赫的腿是我砸的!你的脚……”他猛地顿住,后面的话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。他死死盯着林晚那只裹着厚厚纱布的脚踝,眼前又闪过那疯狂的一砸。
林晚顺着他的目光,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。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她抬起头,隔着玻璃,目光直直地刺进陈烬眼底:“陈烬,债,总要还的。”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,尝到一丝腥甜,“我的债,我自己还。”
“还?你拿什么还?”陈烬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,“你把自己弄进这里,弄残了,周赫那边会放过你?他告不死你!还有刀疤刘!那笔高利贷,利滚利,是个无底洞!你指望谁?指望在里面踩缝纫机还钱吗?!”
他越说越激动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要把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愤怒、屈辱和绝望都吼出来:“林晚,你告诉我!你把自己毁了,你拿什么还我?!拿什么还这笔烂账?!”
林晚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,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直到陈烬吼完,胸膛起伏着喘粗气,她才缓缓开口。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,轻飘飘的,却像淬了冰的针,扎进陈烬的耳膜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