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是廉价的红塔山,父亲以前也抽这个。
烟雾呛得他咳嗽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“你爹当年,也是这么干的。”
司机突然开口了。
李弘文愣了一下,手里的烟掉在地上。
他一直以为司机是哑巴。
司机看了他一眼,继续说:“张总让我盯着你,说你最近有点不对劲。”
李弘文弯腰捡起烟,捏在手里,没说话。
“林记者的钢笔,你没处理。”
司机掏出打火机,火苗窜起来,照亮了他脸上的疤,“张总知道了,会杀了你的。”
“你为什么告诉我?” 李弘文问。
他的声音有点哑,像是被烟雾呛到了。
司机笑了笑,疤扯得脸有点扭曲:“我是你爹当年救的人。那个工人,是我哥。”
李弘文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,烟又掉了。这次他没捡。
“十年前,我哥发现工地偷工减料,要去举报,被工头推下去了。”
司机把打火机凑近汽油桶,火苗 “呼” 地一下大了。
“你爹来清理现场,看到我哥的安全帽,没扔,藏在了水泥管里。后来他找到我,说‘要是有一天,你想为你哥报仇,就等一个敢跟张总对着干的人’。我等了十年,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火焰烧得很旺,照亮了司机的眼睛。
李弘文看着他,突然想起父亲当年的样子,父亲的眼睛也是这样,亮得像火。
“我爹…… 他最后怎么样了?” 李弘文问。
司机把打火机扔进火里,说:“你爹没跑,是被张总和王坤杀的。他们知道你爹留了安全帽,怕他泄密,就把他骗到这里,埋在了最里面的大坑里。”
司机指了指垃圾场深处,那里黑漆漆的,只有风的声音。
“我亲眼看到的,但我不敢说。我还有老婆孩子,张总用他们威胁我。”
李弘文的手攥成了拳头,指甲嵌进肉里,疼得他清醒。
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时,摸了摸他的头,说:“默儿,以后别干这行”。
那时候他不懂,现在懂了。
父亲早就不想干了,早就想反抗了。
“你想怎么做?” 李弘文问。
“王坤下周要在郊区的香山会所开个会,跟张总他们商量新城项目的事。” 司机说。
“到时候会有个工程师来,叫周明,要举报他们挪用公款、偷工减料。王坤会杀了他,张总让你去清理现场。这是个机会。”
“机会?”
“对。”
司机说道:“我会帮你。你只要在现场留下证据,我就把你爹的埋尸地点告诉警察。”
“但你得记住,清道夫想不留痕,很难。但想留痕,很简单——只要你敢。”
李弘文掐灭烟,把烟蒂扔进火里:“我敢。”
回到家时,天已经快亮了。
家在老城区的一个旧小区里,六楼,没电梯。
楼道里堆满了杂物,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,楼梯扶手上全是灰。
他掏出钥匙开门,屋里很暗,只有客厅的小台灯亮着。
爷爷躺在床上,眼睛闭着,呼吸很轻。
爷爷中风后就不能动了,也不能说话,只能靠鼻饲维持。
李弘文走过去,摸了摸爷爷的手,还是热的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旧工具箱,是爷爷传下来的,铁皮外壳已经生锈了,上面刻着 “李” 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