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弄丢了向榆，丢在第七年的秋天。
连我咳出血，她也不像从前那样慌张。
站在诊所外，我发消息给她：「姐姐，我嗓子不太舒服，能陪我去医院吗？」
向榆秒回：「你的咽炎早好了。」
「沈迟，别装病。」
喉间腥甜翻涌。
我小声说：「只是复查。」
她嗤笑一声，说：「行，那你等着吧。」
我乖乖坐在诊所门口的塑料椅上，
等了很久。
直到血色渐渐染红了掌心，
向榆还是没有来……
01
闭上眼睛之前，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潦草地，死在城南一家小诊所门口。
那时候我只是感觉很累，想着就歇一小会儿。
歇一小会儿，就能见到向榆了。
我想象着她站在我面前，很凶地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吃药，又跑来这种地方折腾。
我缓缓闭上眼睛，编造求她陪我去医院的合理理由：
因为之前看病一直是姐姐陪着我的；
因为医保卡还在姐姐的抽屉里；
因为如果医生再问起小时候切除扁桃体的事，
姐姐知道的会比较清楚。
嗯，就是这样。
反正不是因为我太想你了。
不是的。
可等我再次睁开眼睛，却看见自己的身体歪在褪色的塑料椅里。
头仰靠着墙，睫毛安静地垂着，一动不动。
像是还在乖顺地睡。
手机忽然震动，从膝头滑落到地上。
我不假思索地去捡，却捞到一把虚空。
看着半透明的指尖。
我迟滞地意识到，原来自己已经死了。
悄无声息地，死在了人来人往的诊所门口。
死在了等待向榆来接我的时间里。
手机屏幕亮了，显示着向榆一分钟前发来的信息。
【还在等？】
【那证明你根本就没病。】
【沈迟，你又骗我。】
没骗你。
我无声地说：是真的不舒服。
我从小患有慢性咽炎，十六岁那年就手术切除了扁桃体。
但从半年前开始，我又总感到喉间异物感强烈，并偶尔咳出血丝。
如果在那件事发生以前，向榆一定会很紧张很担心，第一时间就带我去医院。
但后来她再也不肯相信我了。
坚信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。
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。
向榆从二十岁开始，就变得很像家长。
她细致严格，又一丝不苟。
怕我着凉，担心我感冒。
连我喝水的水温、吃药的剂量她都要亲自过问。
我咳嗽一声、清一下嗓子，向榆都会格外紧张。
我享受向榆的关注和照顾， 常常赖在她身边，任性地说：「我以后不要谈恋爱了。」
再牢牢抱住他的手臂，使劲晃着，警告道：「姐姐，你也不准谈。」
「你必须永远跟我在一起！」
向榆笑笑，轻轻弹我的额头。
一点也不凶地说：「胡说八道。」
怕我生气，又很快又解释：「等你找到女朋友了姐姐再找，总行了吧？」
我不说话了，只是仰着脸，久久地凝视她。
一面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停止，
一面又希望能发生一点改变。
不久之后真的改变了，却没能变成我想象的样子。
早知道那时候再多看几眼了，我看着自己的尸体，忽然这样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