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，门锁传来极其轻微的、连续的“咔哒”声。
不是钥匙转动。是有人在尝试用钥匙开门。但门被他从里面反锁了。是…她？
隗司羿僵硬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。混沌的思绪被这细微的声响刺了一下。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，没动。
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。死寂了几秒钟。只剩下哗哗的暴雨声。
紧接着，“笃、笃、笃…”
敲门声响起。很轻。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。很克制。一下，停一下，再一下。
隗司羿依旧没动。只是握着酒瓶的手指，无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“笃笃笃…笃笃笃…”
敲门声变得急促了点。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虑。依旧很轻，但在这只有雨声的寂静堡垒里，异常清晰，像敲在人的心脏上。
隗司羿皱紧了眉头，烦躁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他闭上眼，试图把那声音隔绝。酒精带来的眩晕感更强烈了。
门外的声音停了。再次陷入沉寂。雨声更大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也许是五分钟。也许是半小时。
“隗司羿…” 一声模糊的、被厚重的防盗门和哗哗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声音，艰难地钻了进来。是綦妤姌的声音。沙哑。疲惫。带着一种浸透了雨水的冷意。
隗司羿的呼吸微微一窒。他猛地睁开眼。那双被酒精和疲惫充斥的眼睛里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东西——暴戾的余烬，冰冷的恨意，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、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震动？
他撑着沙发，胃里一阵翻腾。眩晕感让他晃了一下。他咬着牙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
一步一步，走向门口。脚步虚浮，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。门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衬衫传递过来。
他很慢地、无声地拉开了猫眼的金属片。
冰冷的单筒视野里，瞬间映出一张脸。
綦妤姌的脸。
湿透了。头发像海草一样黏在惨白的脸颊和脖子上。雨水顺着发梢、下巴，不断滴落。她的嘴唇是青紫色的，微微哆嗦着。眼睛红肿得厉害，眼睑下是浓重的、化不开的黑影。眼神里是一片荒芜的疲惫，像跋涉了千山万水、耗尽了所有力气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，死死地、固执地透过猫眼的玻璃片，试图看向门内。
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米白色连衣裙。布料被雨水彻底浸透，紧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她因寒冷而不停颤抖的轮廓。手臂环抱着自己，但那点可怜的体温显然无济于事。她赤着脚。那双精致的拖鞋大概早已不知被雨水冲到哪里去了，光着的脚踝和小腿沾满了泥污和脏水。
她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。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泥潭、瑟瑟发抖的鸟。
隗司羿的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。一股尖锐的、带着血腥气的愤怒瞬间顶到了喉咙口。恨她的背叛。更恨她此刻这副…让他无法做到彻底视而不见的凄惨模样！
猫眼里的那双眼睛，似乎察觉到了门内细微的光影变化。那点微弱的光骤然亮了一下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。
“隗司羿…”她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比刚才清晰了一点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，“开开门…求你…”
隗司羿猛地抽回目光。像是被那眼神烫到。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紧紧闭上了眼。牙关咬得咯咯作响。胃里的翻腾再也压不住。报复后的快感早已消失殆尽，剩下的只有强烈的反胃感和一种撕裂般的矛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