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扑进车窗时，林海正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。包角磨得发白，露出里面《本草纲目》的蓝布封皮，那是老中医陈先生临终前塞给他的，书页间还夹着晒干的艾草和当归，山涧的潮气混着草药香，在满是汽油味的大巴里漫开。
“省城到咯！”司机扯着嗓子喊，林海跟着人群挤下车，脚刚沾地就被热浪裹住。和老家清冽的山风不同，这里的空气里飘着说不清的味道——汽车尾气、奶茶甜味，还有女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，像一层细密的网，把他这个刚从大山里钻出来的少年罩得有些发慌。
他攥着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，在公交站牌前看了半天，才找到去中医药大学的线路。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四十分钟，路过霓虹闪烁的商场时，他忍不住扒着窗户看，玻璃映出他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，还有裤脚上没来得及洗掉的泥点。
“同学，麻烦让让。”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，林海回头，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，手里抱着一摞书，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。女生冲他笑了笑，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，他慌忙往旁边挪了挪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书脊，烫得像触到了太阳。
后来他才知道，那女生叫苏婉儿，是管理学院的新生，也是后来全校公认的校花。而他们真正的相遇，是在一周后的开学典礼上。
那天礼堂里坐满了人，林海找了个角落的位置，刚把《本草纲目》拿出来，就听见台上响起掌声。苏婉儿穿着和那天一样的白色连衣裙，站在领奖台上，手里举着新生奖学金证书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，裙摆像被风吹皱的云。她说话时声音软软的，却带着股清亮劲儿，台下的男生们都伸长了脖子看，有人悄悄议论：“这就是苏婉儿吧？也太好看了。”
林海也看呆了。他从小在山里长大，见过的女生都是穿着布鞋、能扛着锄头下地的，像苏婉儿这样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，他还是头一回见。直到旁边的同学碰了碰他的胳膊：“喂，你看啥呢？校长讲话了。”他才回过神，脸有些发烫，赶紧把目光收回到书页上，可鼻尖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，和礼堂里其他女生的香水味不一样，清清爽爽的，像老家山涧里的泉水。
从那天起，林海的生活里多了件事——找机会见苏婉儿。他会绕远路去管理学院的教学楼，就为了能在食堂门口碰到她；会在图书馆里假装看书，目光却总往她坐的方向飘；甚至会记住她的课表，在她下课时“碰巧”出现在楼梯口。
可他不敢跟她说话。他知道自己和她不一样，她是城里的娇娇女，穿的衣服是他没见过的牌子，用的手机是最新款的，而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几百块，还得省着点花，大部分钱都用来买中医典籍。每次想上前跟她打招呼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只能看着她和同学说说笑笑地走过，像看一场遥不可及的梦。
转机出现在大一那年的冬天。那天雪下得很大，林海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同学还笔记，看见苏婉儿被室友扶着走回来，脸色苍白，额头冒着冷汗，连路都走不稳。“好疼……”苏婉儿咬着牙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，“校医开的止痛药根本不管用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