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拉着我的手，气若游丝：“小慧，厂里那台轧机……有问题，我记在……蓝色封皮的……笔记本里了……一定……要告诉王师傅……不然……还会出事……”
他到死都惦记着厂里的工友。
而这个马厂长，我也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评价，诸如一来就抢功劳啊，对安全隐患视而不见啊。
如果我走了，谁来替陈刚完成他的遗愿？谁来保护那些工友？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所有屈辱和愤怒。
“好，我选一。”
2
第二天，我穿上最破旧的衣服，领了扫帚和水桶，开始了我的工人生涯。
两个孩子暂时托付给了一个好心的邻居大婶。
轧钢厂的厕所又脏又臭，尤其是炼钢车间的，常年没人彻底打扫，污垢结了厚厚一层。
我憋着气，用刷子一点点地刷，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，和灰尘混在一起，糊了一脸。
直到中午，我才疲惫的走到厕所门口透口气。
那个叫苏慧的女秘书打老远看到我后，扭着腰走了过来，她站在干净的地方，用手帕捂着鼻子，满脸嫌恶。
“哟，这不是陈英雄的家属吗？怎么干上这个了？”她阴阳怪气地说，“这身打扮才配你嘛，乡下来的，就该干这掏大粪的活。”
我没理她，继续埋头整理工具。
她见我不搭理，觉得无趣，又故意把一口浓痰吐在我刚扫干净的地上。
“哎呀，不好意思，最近有些上火。”
我抬起头，目光冰冷地看着她。
她被我看得心里发毛，色厉内荏地嚷嚷：“看什么看！还不赶紧扫干净！一个扫厕所的，还敢瞪我？”
正在这时，一个满身油污，长相猥琐的男人走了过来，是三车间的刘主任。他是马厂长的头号狗腿子。
“苏秘书，跟这种人生什么气。”刘主任讨好地对她笑了笑，然后转向我，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，“新来的？手脚还挺麻利。嘿...这脸蛋，啧啧，洗干净了肯定不赖。”
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恶心，像有条黏腻的虫子在身上爬。
“好好干，以后有什么事，就来找我。只要你听话，我保你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。”他边说边向我靠近，一只油腻的手就要往我肩膀上搭。
我猛地后退一步，举起手里的脏拖把，厉声说：“你再敢碰我一下试试！”
刘主任没想到我敢反抗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恼羞成怒：“你个臭扫厕所的，给你脸了是吧！信不信我让你今天就滚蛋！”
苏秘书在旁边煽风点火：“刘主任，别跟她废话，这种人就是欠教训。”
我冷笑一声：“你们想怎么样？想打人吗？外面可都是工人，你们敢动我一下，看看他们答不答应！”
刘主任和她对视一眼，终究没敢动手。
“你给我等着！”刘主任撂下一句狠话，悻悻地走了。
苏秘书也跟着追了出去，两人边走边说起了悄悄话。
我不放心，也悄悄地隔着墙跟了上去。
“这个扫厕所的，脾气还挺倔。跟那个叫什么……哦，对，跟那个死了的陈刚一样，都是茅坑里的石头，哪天非给她上上课不可。”
“对，赶紧找个理由，把她轰出去，对了，我那份‘陈刚遗孀’的证明材料你签字了吧？抓紧给我，可别出岔子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