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八十万。陈磊的心脏又抽了一下。他想起自己回湄潭时，兜里揣着的那几千块钱，现在还剩不到一千。他看着赵凯握着方向盘的手，手腕上戴着块手表，表盘亮晶晶的，像是劳力士 —— 他在网上见过，最便宜的也要几万块。
同学聚会设在县城最好的酒店 “湄江人家”，包厢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。看到赵凯和陈磊进来，大家都站起来打招呼，目光却大多落在赵凯身上，还有人围着奔驰车问东问西。
“凯子，可以啊！都开上大奔了！”
“听说你现在是咱们县的茶叶大王了？什么时候带带兄弟？”
“下次去你茶园参观参观，让我们也沾沾财气！”
赵凯笑着应付着，手里的烟没断过，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华子，给大家散烟。陈磊站在角落，没人注意他，他自己从桌上拿起一支烟，是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，还是他刚才在楼下小卖部买的。
菜很快上齐了，都是湄潭的特色菜：酸汤鱼、辣子鸡、湄江豆腐丸。大家推杯换盏，聊的都是生意、房子、车子。有人说自己在县城买了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，付了首付；有人说自己开了个装修公司，今年接了好几个大单；还有人说自己娶了个有钱的老婆，岳丈给了不少支持。
陈磊默默地吃着菜，没怎么说话。他插不上话，他们聊的世界，离他太远了。他想起高中时，大家都一样，穿着校服，吃着五块钱的盒饭，幻想着未来。可现在，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了？赵凯开奔驰，住别墅，而他，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，还住在爸妈留下的老房子里。
酒过三巡，有人提议去 KTV 唱歌。赵凯大手一挥：“走！我请客！”
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，陈磊跟在最后面。走到酒店门口，赵凯的奔驰旁边停着辆电动车，是陈磊的 —— 一辆二手的，花了八百块买的，车座上还沾着点泥。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，想把电动车藏在奔驰后面，却被赵凯看见了。
“陈磊，你这车该换了！” 赵凯拍了拍电动车的坐垫，“下次我带你去看看，买辆新的，也就几千块，别委屈自己。”
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，不是恶意的笑，是那种带着点怜悯的笑。可陈磊觉得，比恶意的笑更让他难受。他的脸一下子红了，从脖子根红到耳朵尖，手里的车钥匙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不用了，这车还能骑。” 他说完，赶紧跨上电动车，没等大家反应过来，就发动车子，头也不回地往家开。
风从耳边吹过，带着雨丝，凉飕飕的。陈磊的眼睛有点湿，他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。他骑着电动车，在湄江路上慢慢行驶，看着旁边飞驰而过的汽车，看着路边闪烁的霓虹灯，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，喘不过气来。
回到家，他把电动车往巷子里一扔，冲进房间，关上门，把自己摔在床上。房间里很暗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，照亮了桌上的空啤酒罐和散落的简历。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，打开朋友圈，第一条就是赵凯发的 —— 奔驰的钥匙，配文：“同学聚会，开心！” 下面点赞的人很多，评论里全是羡慕的话。
陈磊关掉手机，蒙住头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。他恨自己，恨自己没本事，恨自己一事无成，恨自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。他想起赵凯说的话，想起大家的笑容，想起那辆刺眼的奔驰车，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