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最后这题居然还有这种解法，比我做得简洁多了。」
「不是说你退步了吗？退在哪儿了？」
我闷着不吭声，从桌子里抽出语文卷子，啪地拍在他面前。
他低头念出我写的翻译：「皇上苟住就可以让国家强大，不法分子都死去。」
接着轻笑一声：「圣人苟可以强国，不法其故，是这么翻译的吗？」
「哈哈哈，小叶，这对吗？」
可恶！不安慰我也就算了，居然还明目张胆地嘲笑我。
我气得一直瞪着他，他却忽然迎上我的目光，问道：「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看着我，像什么吗？」
「像什么？」我下意识接话。
「像那条眼里闪着诡异的光的鱼。」
「程钰！」
这个人，绝对是故意来气我的。
「其实，我妈也经常叫我学学你。」程钰忽然说道，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。
「啊？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，我能有什么值得学习的？
他侧过身，靠在旁边的课桌上，目光望向窗外渐沉的夜色。
「你很会跟人相处，上到街坊的爷爷奶奶，下到路边玩耍的小孩，好像和谁都能自然而然地成为朋友。」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，「而且，你和叶叔叔他们关系很亲密，什么话都能说，哪怕是吵架。我妈总说，让我也试着多依靠她一点，但是我做不到。」
「所以，我很羡慕你。」
羡慕我？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我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。
那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“，此刻竟然说羡慕我？
我微微怔住，随即弯起嘴角，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：「那不如这样，你教我语文，我教你怎么和长辈相处，怎么样？」
「好！」他不假思索应了下来。
「答应这么爽快？」我故意挑眉，「不怕下次年级第一被我抢了？」
他迎上我的目光，语气轻扬却笃定：「我就在这儿，等着你来抢。」
那一刻，夕阳恰好洒进教室里，金晖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。这张看了十几年的熟悉脸庞，忽然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。
我的心，悄悄漏跳了一拍。
（三）
此后，他真的将那份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语文笔记本交到我手中。
每天放学后，我们都会通电话，他会在电话那头抽背古文诗词，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平静又耐心。
「《阿房宫赋》中写阿房宫占地极广且极为高大的句子是什么？」
「五步一楼，十步一阁？」
「错了，是’覆压三百余里，隔离天日’。专心点，小叶。」
在他的督促下，我的语文成绩稳步提升。然而，直到高三最后一次月考，我依旧没能超越他，夺下年级第一的宝座。
成绩单上，我们的名字紧紧相邻，却总隔着几分十几分的微小差距。
「只剩高考最后一次机会了。」我对着试卷轻声说，然后将头埋进书本里，学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刻苦。
后来，我在录取名单上看到我俩的名字是同一所大学。那个瞬间，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跃出胸膛。
然而大学校园很大，我们不再是隔壁班同学。他在计算机学院，我在工程学院，我们的世界像是两条偶尔交汇的溪流。
大多数时候，我们只是在校园里偶然遇见，笑着打声招呼，便擦肩而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