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目光,深沉,复杂,像一片不见底的深海。
有一次,我因为淋了雨,发起了高烧。
在半梦半醒之间,我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,在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。
我费力地睁开眼,看到顾承安就坐在我的床边,眼中,竟是我从未见过的、一丝真实的焦虑。
“水……”我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。
他立刻起身,为我倒来温水,然后,小心翼翼地,将我扶起来,亲自喂我喝下。
那一瞬间,我恍惚了。
我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,那次公司年会,我因为不胜酒力,醉倒在角落。也是他,将我扶起,为我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。
那时候的他,虽然疏离,但眼中,却没有现在这种化不开的冰冷。
“承安……”我烧得有些糊涂,下意识地,抓住了他的手。
他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我能感觉到,他想抽回手,但不知为何,却没有动。
“……别走。”我用带着哭腔的声音,梦呓般地哀求着。
不知道,是在求他不要离开,还是在求那个,曾经还有一丝温度的他,不要走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让我抓着,直到我因为药效,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,我醒来时,烧已经退了。
床边,空无一人。仿佛昨晚的一切,都只是我高烧时的一场幻觉。
但床头柜上,那杯还带着余温的蜂蜜水,却在无声地告诉我,那一切,都是真的。
从那以后,我们的关系,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。
他不再是单纯的、高高在上的审判者。
而我,也不再是那个只知恐惧和顺从的囚犯。
我们之间,滋生出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扭曲的……共生关系。
他需要我这个“罪人”,来作为他思念林微然的载体,来安放他无处发泄的仇恨与痛苦。
而我,也需要他这个“饲主”,来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,哪怕这种意义,是建立在“赎罪”这个可悲的基石之上。
我们就像两只被同一根锁链,锁在一起的困兽。
互相撕咬,互相取暖,在无尽的黑暗中,彼此纠缠,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。
5
别墅里,来了一位新的园丁。
他叫阿哲,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,脸上总是带着腼腆的、干净的笑容。他是为数不多的,被允许进入这座“牢笼”的外人之一。
顾承安似乎很信任他,将整个花园都交给了他打理。
我的生活,因此有了一丝微小的亮色。
我每天最期待的,就是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,看阿哲在花园里忙碌的身影。
他会很认真地修剪那些玫瑰的枝叶,会对着一朵新开的百合花,露出孩子般的笑容。他身上,有一种我早已失去的、属于阳光的、鲜活的气息。
有时候,我们的目光,会不经意地在空中交汇。
他会对我露出一个友善的、不含任何杂质的微笑。
那笑容,像一道微光,照进了我早已腐烂发臭的心底。
我开始渴望,能和他说上一句话。
哪怕只是一句,“今天天气很好”。
机会,很快就来了。
那天,顾承安要去国外出差一周。这是我被囚禁以来,他第一次离开这么久。
他走之前,像往常一样,为我安排好了一切。然后,他站在门口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说:“等我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