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殖户王三是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,整日总是笑眯眯的,但自从我学到笑面虎这个词后,就没来由地讨厌他,也许是嫉妒,或者更准确地说辞是羡慕,我羡慕他被人尊称为三爷,羡慕他家有吃不完肉,羡慕他儿子崭新的球鞋和自行车。
我惊惧交加,烧得迷糊。父亲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,露出了难得的温情,“李小四他爹杀猪的时候给咱还留了点猪下水,说他家孩子不小心揍了你,给你赔罪呢,小崽子没白挨揍,嘿嘿”。
“孩子都烧成那样了,也就你好说话”,母亲心疼我,但语气温温柔柔的,那责备一点都不真。
惶恐不安的心脏猛然平静,紧绷太久的弦终于断了,我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栽倒在地。
噼里啪啦,猪肉下锅,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地围在灶台旁。
我是被屋里四溢的肉香唤醒的,滚烫的额头上放着已经干硬的毛巾,我浑身绵软,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,嘴角不争气地淌出一串哈喇子。
无人在意我,他们狼吞虎咽,你争我夺。
良久,我感到一股冰凉的咸液划过嘴角,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碾压,“原来我竟是可有可无的那个”。
2填坑
后来,村里时不时总会淹死一些猪牛羊,有几次甚至淹死过女婴。
随着书越读越多,我内心的愧疚也越来越深,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,根正苗红的我突然有点害怕了。
挖坑本就是件坏事,淹死猪牛羊甚至是人,那就是杀生了,我担心罪孽深重会不会坠入阿鼻地狱,来生依旧不幸。
我幡然悔悟,偷偷趁着夜色去填坑。
我有点怕李叔,开始并没有叫李小四,一个人扛着铁锹披星戴月地偷偷填坑。
就这样,我白天上学打瞌睡,晚上填坑卖力气,昼夜不停。
可是不知为什么,好几天都无甚进展,倒是我自己挂着个大眼袋,萎靡不振,这模样活像被吸了精气神的僵尸,导致老师同学都开始怀疑我。
我寻思这事急不得,我评估了下自己的精力,在兼顾学习和休息的情况下,制定了填坑计划。
我在坑内做了标记,每天填一寸,周末填一尺,按照规划,不出一个月必定能填完。
奇怪的是,一周过去了,我几乎毫无寸进,
我百思不得其解,反复丈量了几遍,坑不仅没填起来,反而隐隐越来越深了。
我拿钉子做了几个暗点,很快,我发现这个坑每两天就会固定缩回去一截。
我跌坐在坑里,嚎啕大哭,握着尺子的手疯狂发抖,汗水和泪水糊了一脸。
天公不作美,欲与我同悲。
电闪雷鸣,暴雨骤降。
一个包袱模样的东西顺着雨水砸到了坑底。
“哇哇”,“嗷嗷”,婴儿的啼哭声把我吓得一个激灵,我颤抖地摸向包袱。
“又是个姑娘?”
“谁说不是呢,晦气”,雨中传来了男人叹气的喘息。
我的呼吸仿佛静止了,屏气凝神,但雨声太大,后面的话我听不太清。
这时,一道闪电划过,露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略显青紫的婴儿脸。
我瞬间魂飞魄散,退到离它最远的地方,疯狂往上爬。
但我沾了一身泥,坑壁湿滑,被雨水一浸,根本爬不上去,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“烂泥扶不上墙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