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道了谢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按照他指的方向奋力骑去。心里默数着红绿灯，一个，两个……到了第二个红绿灯，我们满怀期待地向右看去——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哪里有什么路口？眼前依然是一条笔直向前、看不到尽头的马路，两旁是千篇一律的、沉默的建筑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JL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我不死心，又拦了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。老太太更热心，不仅指了方向，还详细描述：“看见前面那个邮局没有？过了邮局第一个小巷子往里拐，走到头再左转……”
我们依言而行，找到了邮局，也找到了那个小巷子。可骑进去之后，发现那是一条死胡同，根本没有什么“走到头再左转”的可能。
我们又试了几个不同的路人——骑自行车的上班族、开店的老板娘、路边下棋的老人。每个人都信誓旦旦，指出的方向却各不相同，甚至互相矛盾。而更诡异的是，只要我们按照他们指的方向骑过去，原本应该存在的路口就会莫名其妙地“消失”，或者变成完全不同的地方。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，在我们接近真相的瞬间，轻轻抹去了正确的路径，然后随意地拼接上另一段陌生的街道。所有的参照物都变得不可信，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、不断变换的迷宫。
“我……我有点害怕了。”李静小声说，她的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瑟缩。平时都是她给我壮胆，现在反而轮到我这个“胆大包天”的来撑场面了。
我心里也像揣了只兔子，七上八下，但嘴上还是不服软：“怕……怕什么？青天白日的，还能遇见鬼不成？”
话一出口，我们俩都沉默了。成都老人口中流传的那些关于“拦路鬼”或者“迷路鬼”的传说，瞬间浮现在脑海里。说是有些冤魂或者精怪，会迷惑行人，让你在熟悉的地方原地打转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，俗称“鬼打墙”。
“别瞎说！”李静强装镇定，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，“可能就是……就是城市规划太乱，我们记错了。”
“那为什么那些指路的人说的都不一样，而且没一个对的？”我反问。
李静答不上来，只是焦虑地咬着嘴唇。
夕阳开始西下，天空被染成了凄艳的橘红色。我们已经骑得精疲力尽，口干舌燥。最初的焦虑变成了麻木的疲惫，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我们停在路边一个小卖部，买了当时最流行的“天府可乐”和几包话梅，靠在自行车上狼吞虎咽。食物的甜味暂时缓解了身体的疲劳，却无法驱散心头的迷雾。
“要不……我们打车吧？”我提议，拍了拍口袋，里面有不少零花钱，这是我平时“财大气粗”的底气。
JL沮丧地摇摇头：“自行车怎么办？放不进出租车后备箱的。”
确实，那时候的出租车大多是奥拓、夏利之类的小车，根本没法容纳两辆二八自行车。我们被困住了，被这两辆曾经带给我们自由的铁家伙，困在了这片熟悉的“陌生之地”。
天色越来越暗，路灯次第亮起，昏黄的光晕非但没有带来温暖，反而给诡异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朦胧和不确定性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，慢慢淹没了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