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那儿吧,没胃口。”我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林太太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把碗放在床头柜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。她在我床边坐下,开始她的表演:“晚晚,妈知道委屈你了。但清清的情况你也知道,她等不起了……你是她姐姐,血浓于水啊……”
又来了。每次需要我牺牲的时候,就开始“血浓于水”。平时怎么不想着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?
这时,病房门又被推开,主治医生拿着文件夹走进来,身后跟着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和大哥,还有被他们小心翼翼搀扶着、脸色苍白如纸的苏清清。
“林先生,林太太,配型结果出来了。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语气平静,“和林晚小姐的匹配度……很高,手术成功率会很理想。”
这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。林太太立刻扑到苏清清身边,抱着她喜极而泣:“清清,你听到了吗?你有救了!妈妈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!”
我大哥也松了口气,拍了拍苏清清的背。我那位父亲,则终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赞许:“晚晚,这次你做得对,家里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苏清清倚在我妈怀里,泪眼婆娑地看着我,气若游丝:“晚晚,谢谢你……我…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……”
我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、仿佛马上就要普天同庆的场面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们是不是忘了,要上手术台挨一刀的人是我?是不是觉得我林晚就是个没有感觉、随用随取的物件?
医生把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:“林晚小姐,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,你看一下,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充满了期待,或者说,是理所当然的逼迫。
我低头,看着那份决定我一颗肾脏去向的文件。白色的纸张,黑色的宋体字,冰冷又刺眼。
然后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我伸出手,不是去接笔,而是抓住了那份文件。
“刺啦——”
清脆的撕裂声,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。我把那份匹配度“很高”的体检报告,慢条斯理地,撕成了两半,四半,碎片。
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落下。
我抬起头,对着那一张张惊愕的脸,露出了一个回来三年最真心实意的笑容,特别甜:
“报告错了,重新测吧。我这肾啊,先天不足,质量不好,谁用谁倒霉。苏清清这么‘珍贵’,可别被我这烂肾给污染了,到时候救不了命再惹一身骚,多不划算。”
整个病房,死一般的寂静。
林太太的哭声卡在喉咙里。我大哥瞪大了眼。我父亲脸色铁青。苏清清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我掀开被子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从枕头底下摸出我的旧手机,屏幕裂了道缝,但还能用。我当着他们的面,慢悠悠地打开浏览器,输入“器官捐献志愿登记”。
“不过你们放心,”我一边熟练地找到官网入口,一边语气轻快地说,“我这人最大方了,身上的零件,见者有份。反正留着也没用,干脆都捐了,还能给社会做点贡献,也算我没白来这世上一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