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打三份工,像一头被抽打着旋转的骡子。挣来的那些沾满汗水和辛酸的血汗钱,自己舍不得吃一顿有肉的盒饭,舍不得买一件像样的衣服,全都一分不少,迫不及待地寄给远在省城大学的林晓薇。
“晓薇,钱收到了吗?够不够?不够我再想办法。” “你在学校别省,该花就花,多吃点好的,你看你都瘦了。”(明明瘦脱相的是他自己) “我给你买了条新裙子,你看喜不喜欢?”(那是他啃了一个月馒头省下来的)
最初的半年,林晓薇还会在电话里甜甜地说:“周扬你真好”、“等我毕业就嫁给你”、“我一定会报答你的”。声音甜得发腻,现在回想起来,却像毒蛇的信子。
后来,电话越来越少,接通后也是不耐烦。理由永远是“在图书馆学习,很忙”、“在参加重要的社团活动,没空”。偶尔主动联系,就是变着花样地要钱。
“周扬,我们宿舍要集体出去旅游,AA制每人要三百呢。” “周扬,我手机坏了,看中一款新出的,同学都有……” “周扬,我想报个考研辅导班,名师授课,要一万块……” “周扬,我室友过生日,我想送个像样的礼物……”
他像个被设置了固定程序的提款机,拼命地满足她每一个要求。钱不够?那就去借,去办信用卡套现,甚至……去卖血!他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,他刚从血站出来,头晕眼花,却因为又凑够了一笔钱而感到欣慰,真是可笑又可悲!
而林晓薇呢?她用他透支生命换来的钱,在大学里把自己包装成了家境优渥、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富美。请全宿舍吃饭,买昂贵的护肤品和化妆品,最新款的手机、电脑说换就换,甚至,有一次他省吃俭用攒路费去看她,想给她惊喜,亲眼看到她把自己刚给她买的名牌包包,随手借给了一个想攀附富二代的学妹,轻描淡写地说:“拿去用吧,反正我也不常背。”换来学妹一句夸张的“晓薇你真大气!”,而她脸上那虚伪的得意,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周扬的心里。
有同在省城的老乡看不过眼,偷偷告诉他:“扬子,你醒醒吧!林晓薇在外面跟人说的可不是这样!她说你是她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,死皮赖脸非要资助她,她拦都拦不住,还嫌你烦呢!”
他不信,或者说,他不敢信。七年的付出,沉没成本太高了,高到他宁愿自欺欺人。
直到他像一根被彻底榨干汁液的甘蔗,累垮在工地上。医院检查结果出来,重病,需要立即手术,否则有生命危险。手术费,对他而言是天价。
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,浑身插满管子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给已经研究生毕业、在一家光鲜公司当白领的林晓薇打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,背景是悠扬的钢琴曲和嘈杂的谈笑声,仿佛某个高级宴会。
“喂?周扬?”林晓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,“什么事?我正试婚纱呢,忙得很。”
“小……小薇……”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,肺部像破风箱,“我……病了……很重……需要钱做手术……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“钱钱钱!你就知道钱!”林晓薇的声音瞬间拔高,刻薄得像刀子,“周扬,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,像个鬼一样!我哪来的钱?我只是个刚上班的小职员!你自己没本事赚不到钱,怪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