裕敏的猎魔刀“斩邪”抵在陈钰咽喉时,冰凉的刀身还带着前几日杀魇魔时残留的血腥味,贴得皮肤发紧。她指尖不受控地发抖,连握刀的指节都泛了白——这是三天没杀魔的后遗症,骨缝里像爬着细小的黑虫,连呼吸都带着点虚浮的痒,膝盖更是软得发飘,若不是靠着身后的断墙,她几乎要站不稳。
可眼前的少年(脸看着顶多十七八岁,下颌线还没长硬)却没半点惧色,反而把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牛皮纸药包往前递了递。药包边缘磨得起了毛,里面的甘草和桔梗味混着点潮气飘出来,他声音软得像初春化冻的溪水泡着鹅卵石:“姐姐,这是给巷尾张奶奶的止咳药,她肺不好,等我送过去才能熬……”
斩邪的刀锋已经划破了他颈侧一点皮肤,淡紫色的魔血慢慢渗出来,顺着脖颈往下滑,却没有普通魔的腥臭味,反而带着点雨后青草的淡香。裕敏的眉皱得更紧——她杀过的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活了千年的老魔会龇着黄牙喷黑血,刚成魔的崽子会缩成一团嘶嘶叫,从没见过这样的:眼里没凶光,倒像藏着两汪浅潭,连递药包的手都没抖,只担心药凉了奶奶喝着不舒服。
“你刚成魔?”裕敏的声音冷得像冰,可握刀的手又抖了一下,刀锋差点再进半分。陈钰赶紧点头,眼尾有点红,像是急的:“昨天下午!我给奶奶煎药时,突然浑身发热,镜子里眼白都变紫了……但我没害过人!真的!”他说着就把袖子卷起来,露出光洁的小臂,连块打斗的疤都没有,只有手腕处沾着点药汁的黄印,“我就想攒钱给奶奶买个新轮椅,她老寒腿,走路太费劲……”
裕敏的喉结滚了滚,断壁残垣间的风卷着沙尘吹过来,猎魔袍下摆扫过脚边的碎玻璃,发出“哗啦”的轻响。那股熟悉的虚弱感突然涌得更凶,斩邪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刀身撞在碎石上,溅起几点火星。陈钰吓了一跳,赶紧蹲下来想帮她捡,手指刚碰到刀鞘,就被裕敏猛地推开——她推人的力气小得可怜,只让陈钰晃了晃,自己倒踉跄着退了半步,扶着墙才站稳。
“别碰我的刀!”她的声音有点发哑,额角渗出细汗。陈钰却没走,只是把捡起来的斩邪放在她脚边,又从帆布包里掏出瓶矿泉水——瓶身上印着便利店的标签,还沾着点水珠,应该是刚买的。他拧瓶盖时手指有点笨,试了两次才拧开,递过去时还小声说:“姐姐,你是不是不舒服?我包里还有面包,是豆沙馅的,你吃点垫垫?”
裕敏看着那瓶水,瓶口还沾着陈钰的指温,又看了看他干净的眼神——那眼神里没有恶意,没有贪婪,只有纯粹的担忧,像小时候邻居家那只怕生的小狗,见人不舒服就凑过来蹭裤腿。她突然想起母亲还在时的样子(母亲是人类,在她十岁那年得肺炎走了),母亲也总这样,见她不舒服就递温水,还会把面包掰成小块喂她。
手指动了动,最终还是没接那瓶水,只是捡起斩邪,转身就走:“别跟着我。”
可陈钰却跟了上来,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,帆布包带子滑到胳膊上,他就用手往上提提,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:“姐姐,你住哪呀?这附近晚上有野狗,我送你回去吧?”“姐姐,你刚才走得好慢,是不是腿软?我能扶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