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后台比赛道维修区还吵,法方代表凌晨三点突然改稿,把“绿色关税”改成“碳边境调节机制”,主办方急得原地转圈,像一群找不到轮胎扳手的技师。云舒把电脑搁在折叠箱上,十指翻飞,耳机一边挂着,一边掉在颈侧,像条银色小蛇。她声音不高,却稳得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,法语从她舌尖滚出,圆润、精确、带着一点让人安心的薄荷味。

半小时后,掌声雷动,像看台观众齐刷刷起立挥旗。风飒站在侧幕,怀里头盔被抱得发烫。他忽然觉得那束追光下的云舒,比任何赛道都要耀眼——她不需要尾翼,也不需要涡轮增压,就能把人心瞬间提到红区。

散场通道狭窄得像维修区出口,人群粘成一锅奶酪火锅。某外企高管端着红酒,对云舒“一见如故”,右手悄悄绕到她腰后,指尖差点碰到她礼裙后腰窝的镂空。云舒没来得及皱眉,风飒已经伸手,把人稳稳拽到自己身后,动作比拔换挡杆还顺。

“她酒精过敏,有事跟我说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赛道广播里那种“黄旗已挥,限速 80”的冷冽。

对方识趣撤退,红酒杯在托盘里晃出惊魂未定的涟漪。

后台灯光昏黄,云舒抬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两把小扇子:“我不过敏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风飒单手插兜,另一只手悄悄把她的手握进掌心,指腹在她脉门上轻轻摩挲,像在给一只受惊的鸟测心率,“但我过敏——看你被人碰。”

云舒嘴角翘了一下,又强行压平,耳尖却诚实地红成信号灯。她偷偷把手指挤进他指缝,十指相扣,像把安全带咔哒一声扣死。那一刻,她忽然明白:赛道是他的王国,同传箱是她的主场,而心跳——是他们俩共享的,私人领地。

【第五章 心跳 180】

凌晨一点三十分,整座公寓楼像被谁拧灭了主开关,只剩走廊感应灯苟延残喘。云舒穿着睡衣,外头匆匆套了件米色风衣,腰带胡乱一系,露出两截细白小腿。她追到电梯口时,风飒正单手揣在皮衣兜里,另一手捏着车钥匙,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。金属门缓缓合拢,映出两人模糊的剪影——一个像被风削薄的刃,一个像被月光泡软的云。

云舒把纸杯递过去,热可可的香气在冷空气中晕开,甜得几乎发苦。风飒没接,只抬手替她拢了拢风衣领子,指尖冰凉,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。下一秒,她俯身,在云舒额头正中央落了一个吻——不是试探,也不是安慰,更像某种仓促的盖章,一触即离,却比引擎点火还短促。电梯“叮”一声,金属门合拢,风飒的背影被切成细长的银线,消失在下降的数字里。

云舒愣在原地,纸杯外壁的水珠顺着指缝滑到腕骨,烫得她一个激灵。额头那一小块皮肤却更烫,像被烙了枚看不见的火星,一路烧到心口。她抬手想摸,又怕碰散了什么,只好攥紧风衣领口,把整个人都缩进那股残留的机油味里——冷冽,辛辣,却莫名让人安稳。

清晨六点,楼道里传来钥匙轻响。风飒蹲在玄关,头盔搁在一边,豆浆油条挂在车把上,纸袋外凝着细密水珠。她睡着了,睫毛在晨曦里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,像赛道终点被风掀起的旗角。皮衣肩头被夜露洇出深色水痕,发尾却还带着机油的金属味,混着豆浆的甜,竟不违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