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月儿，我们回家。”他低头，用脸颊蹭了蹭我的额头。
然而，我们没能走出去。天牢外，是我的皇帝兄长亲率的羽林卫，密密麻麻，张弓搭箭。
“李玄策，”我那懦弱的兄长，此刻声音里充满了帝王的冷酷，“放下叛后，朕饶你不死！”
李玄策笑了，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疯狂。他将我护得更紧，低头在我耳边轻语：“怕吗？”
我摇了摇头。
能与仇人共死，已是上天恩赐。
“万箭齐发——！”
利箭穿透身体的声音，不绝于耳。我看见他如同一座山，为我挡住了所有的箭矢，身体被扎成了刺猬，却依旧死死地将我护在怀里，没有让我再受一点伤害。
临死前，他低下头，用尽最后几分力气，在我冰冷的额上，印下一个滚烫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吻。
“若有来生……”
……
01
“公主殿下？公主殿下，您醒醒。”
温婉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，我猛地睁开眼。
眼前哪里是阴冷的天牢，分明是金碧辉煌的紫宸殿。丝竹悦耳，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。我穿着一身华贵繁复的及笄礼服，安然无恙地坐在长公主的席位上，乌发上缀着的明珠流苏，随着我的喘息微微晃动。
我……重生了。
回到了十五岁，及笄宴这一晚。
一切悲剧，都还未发生。
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对面，未来的状元郎，当时的探花郎沈修竹，正端着一杯青玉酒杯，含情脉脉地朝我走来。他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儒衫，更衬得他面如冠玉，气质出尘。
“公主殿下，今日是您及笄之喜，臣沈修竹，敬您一杯，愿公主殿下岁岁常安，花颜永驻。”
他脸上挂着我前世痴恋了十年的温柔笑意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，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。
可我只觉得通体发寒。
就是这杯酒。
这杯下了能让人浑身无力、意乱情迷的烈性合欢散的酒。
前世，我含羞带怯地喝下，随后便被他以醒酒为名带至偏殿。他伪造了我们情难自禁的场面，逼得父皇不得不将我下嫁于他。
这是他所有阴谋的开始，也是我地狱的序幕。
剔骨的剧痛仿佛再次袭来，家族覆滅的哀嚎，皇叔临死前绝望的眼神，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灵魂深处。
恨意，如岩浆般在胸中翻涌、爆裂！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我抬起手，啪的一声，狠狠挥掉了那杯酒。
青玉杯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，四分五裂。琥珀色的酒液，溅湿了他洁净的衣摆。
整个大殿，瞬间鸦雀无声。
丝竹声停了，舞姬们的舞姿也僵住了。
沈修竹脸上的笑容，彻底僵在了脸上。他大概从未想过，一向对他言听计从、爱慕有加的长公主，会当众给他如此大的难堪。
“公主……”他错愕地看着我。
我没有理他，甚至没有看主位上震惊的父皇与母后。我的目光，穿过整个宴会厅，越过所有错愕的面孔，死死地锁定在御座之旁。
那里，坐着一个身穿玄色蟒袍的男人。
他身形挺拔，气质冷冽，与周围的热闹与奢华格格不入。他正慵懒地靠在紫檀木椅背上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一枚白玉扳指。那双狭长的凤眸幽深莫测，仿佛对眼前这场闹剧漠不关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