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，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记耳光。他认得张掌柜，知道这张掌柜在城中人缘极好，颇有声望，不好轻易得罪。
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又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，终究是不敢在此刻动手。
“好，好得很！”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指着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，“苏绣宁，你有种！我们走着瞧！我倒要看看，没有我们锦绣坊点头，你这门生意，还怎么做下去！”
说完，他一甩袖子，带着两个家丁，在一片议论声中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，我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，手中的烧火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冷汗，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。
张掌柜走上前来，叹了口气：“宁丫头，你没事吧？这锦绣坊的人，向来不讲道理，你以后要小心了。”
我对他深深鞠了一躬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：“多谢张伯伯解围。大恩大德，绣宁没齿难忘。”
“唉，说的什么话。”张掌柜摆摆手，“只是，你这次是彻底得罪了他们。恐怕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我点点头，扶着门框站直了身体。
屋里传来明月小声的抽泣。我回头，隔着门缝，安抚地对她笑了笑。
是的，我知道，一场更大的风暴，正在向我们袭来。
可是，我并不后悔。
我抬起头，看着宛州城湛蓝的天空。有些东西，比性命更重要。比如尊严，比如自由，比如用自己的双手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的权利。
我捡起地上的烧火棍，重新立在门边。然后，我走回屋里，抱住吓坏了的明月，拿起刚刚放下的绣绷和针。
阳光下，那根银针闪着清冷而倔强的光。
风雨欲来，我便以这根针为剑，为我和明月，绣出一个未来。
第 10 章：公堂上的木板声
锦绣坊的管事撂下狠话走了，但那股阴冷的威胁，却像冬日里湿冷的雾气，渗进了我们这间破屋的每一条缝隙。
一连几日，我都心神不宁。白天绣花时，针尖总会不自觉地走偏；夜里刚一合眼，就会被门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惊醒，然后猛地坐起，死死攥住枕下的剪刀，直到确认只是风声，才敢重新躺下，冷汗却已湿了鬓角。
明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，变得格外乖巧，不再缠着我讲侯府的故事，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，学着用碎布头缝些歪歪扭扭的娃娃。我看着她小小的、专注的身影，心中酸涩又坚定。为了她，我不能倒下。
张掌柜也来过两次，忧心忡忡地提醒我，锦绣坊在宛州城势力盘根错节，让我凡事忍让。我嘴上应着，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澄明。我知道，这不是忍让就能解决的事。他们想要的，是我赖以为生的手艺。
这一天，我终于绣完了那笔大订单的最后一幅屏风。落完最后一针，剪断丝线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窗外的阳光正好，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，给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。我看着眼前精美的绣品，第一次觉得，未来似乎真的有了一丝光亮。
只要交了这批货，我们就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，可以换一间不漏风的屋子，给明月买一身新棉袄，再买点肉，好好过个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