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方手帕,二十个荷包……这些数字在我脑子里盘旋,让我一阵眩晕。我拼了命地绣,一个月也就能出十来方帕子,这笔订单的数量,几乎是我不眠不休大半年的活计。
“什么样的人,会下这么大的订单?”我艰难地问道,心里充满了疑惑,“而且……而且这定金,也太多了些。”
这包银子,少说也有五十两。别说定金,就算把所有绣品做完,也卖不到这个价钱。这简直不像是来买东西,倒像是来送钱的。
“那位客人并未透露身份,”张掌柜摇了摇头,“他只说,他的一位长辈偶然见到了你的绣品,十分欣赏,尤其欣赏你绣中那股不屈不挠的劲儿。他说,这点银子,一半是定金,另一半,是预支给你的安家费,让你能安心刺绣,不必再为生计所困。”
不屈不挠的劲儿?
我的心猛地一跳,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瞬间从我脑海中闪过。破庙里,那个男人留下一袋银钱和一瓶伤药后便消失无踪。这两个人,会是同一个人吗?
“那位客人……长什么样子?”我急切地追问。
“他戴着帷帽,看不清容貌,身形倒是高大挺拔,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。”张掌柜回忆道,“他出手极为阔绰,气度不凡,想来非富即贵。绣宁姑娘,你可是……在京城认识什么贵人?”
我苦涩地摇了摇头。京城的贵人,我只认识永安侯府的人。可如今,他们死的死,散的散,唯一剩下的世子爷,也早已坠入冰河,尸骨无存。
若不是他,又会是谁?这世上,怎么会有这样无缘无故的善意?
见我沉默不语,张掌柜以为我还在犹豫,便劝道:“姑娘,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有了这笔钱,你和明月姑娘至少半年内衣食无忧,不必再过现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。我知道你心里有疑虑,但那位客人言辞恳切,不像是有歹意。他说,他只求绣品,不问其他。”
我看着桌上那包银子,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懵懂的明月。她的小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,依旧蜡黄,那双本该神采飞扬的眼睛里,也总是带着一丝怯意。
是啊,我还在犹豫什么呢?
不管这位神秘的客人是谁,出于何种目的,他给的这笔钱,是我和明月此刻最需要的东西。它意味着炭火,意味着米粥,意味着明月可以不必再跟着我挨饿受冻。它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在这个冰冷的世道里,获得一丝喘息之机。
我深吸一口气,将那包银子重新包好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那沉甸甸的重量,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“张掌柜,这笔订单,我接了。”我抬起头,目光无比坚定,“请您转告那位客人,绣宁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他的厚爱。也请您替我转达谢意,这份恩情,绣宁……铭记在心。”
离开药铺时,夜色已经深了。我将那包银子死死地藏在怀里,一手牵着明月,步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寒风吹在脸上,像刀子割一样疼,可我的心里,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,滚烫滚烫的。
回到我们那间破旧的小屋,我关好门,从怀里掏出那包银子。在昏黄的灯光下,我和明月一起,将那些银锭一块块地摆在床上。
“姐姐,我们有钱了?”明月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一块银锭,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回来,她抬起小脸,大眼睛里满是惊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