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槐树下的冷红薯
第一章 槐树下的冷红薯：妈，你说的端午回家，是骗我的吧？
1992年豫东的春天，风裹着碎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五岁的青青蹲在院门口老槐树下，冻得通红的小手攥着半块硬得能硌牙的红薯，眼睛却像钉在村口那条尘土路尽头——她等妈妈回家，等了整整三个月。
“青丫头！风要把你吹跑了！”奶奶在屋里喊得急，青青却没动。直到蓝布褂子的身影越来越近，她猛地站起来，又飞快缩了缩肩膀——是赶集回来的爷爷，不是妈妈。
爷爷从布包里掏出块花布，声音低得像被风刮散的麦糠：“你妈托人捎信，城里活儿忙，端午回不来了。”青青把红薯塞进嘴里，嚼得腮帮子发酸。
前几天夜里，她明明听见奶奶哭着跟爷爷说：“孩子妈在城里当保姆，哪有闲钱回？她男人把粮本拿去赌了，这日子咋过啊！而且两口子也是天天吵架，孩子他妈也是根本不想回吧！”
那时她不懂“赌”是啥，只知道爸爸总跟村里光棍凑在小卖部，回来满身酒气，还会摔碗。
有次爸爸攥着奶奶的陪嫁银镯子要去换钱，奶奶抱着他的腿哭，他一脚把奶奶踹在地上。
青青躲在门后，看着爸爸的影子融进夜色，直到奶奶爬起来拉着她的手说：“青丫头，咱不靠他，娘俩好好过。”
可村里的孩子都不跟她玩。李家小胖喊她“没妈的孩子”，王家丫丫看见她就躲，说她爸是“赌鬼”。
那天晒谷场飘着跳皮筋的笑声，青青站了半天，鼓起勇气问：“我能一起玩吗？
”领头的女孩斜她一眼：“你家连像样的皮筋都没有，玩啥？”孩子们笑着跑开，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团揉皱的草，她站在原地，连哭都不敢出声。
从那天起，青青学会了躲。躲在老槐树后看别人笑，躲在灶台边帮奶奶烧火，躲在学校角落看书。
她成绩好，老师总表扬她，可这表扬没换来朋友，反而让更多人说她“不合群”。选班干部时她票数最少，同桌凑过来说：“他们说你太闷，跟你说话没意思。”青青低下头，把铅笔盒里的橡皮抠得稀烂。
2 几何题的纸条
第二章 几何题的纸条：我偷偷喜欢的人，说我像块木头
2005年，青青考上镇上初中。报到那天，她穿着妈妈前年寄来的旧裙子，洗得发白的布料贴在身上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班主任把她领到最后一排，同桌是个叫小聪的男生，皮肤白净，笑起来有两个酒窝。
第一次注意小聪，是在数学课上。几何题卡得青青额头冒汗，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纸条突然推到面前，小聪小声说：“要作辅助线。”
青青抬头，阳光洒在他脸上像撒了金粉，她的心跳突然乱了。从那天起，青青的目光总追着小聪。
早读课假装背书，偷瞄他认真的侧脸；体育课躲在树荫下，看他在篮球场上跑；放学路上故意放慢脚步，盼着他从后面追上来，哪怕只说句“你也走这条路啊”。
可她不敢跟他说话。有次小聪跟男生打闹，不小心撞掉她的课本。小聪蹲下来捡，手指碰到她的手时，青青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抱着课本跑回座位，心脏快跳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