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悄悄起身,走到书房,打开了那盏小小的台灯。
我拿出一个笔记本,一支笔。
夜深人静,万物俱寂,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我开始盘算这两年来的每一笔开销。
我,苏晚晴,退休金每月五千八,名下有一套无贷的房子,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套。年轻时攒下的积蓄,也有个小几十万。
他,张志国,退休金每月三千六,老家的房子给了儿子,自己孑然一身。
同居时我们说好,生活费AA。
可我一笔笔记下来,心就一点点往下沉。
家里的水电煤气网费,是我在交。
每周去超市大采购,是我在付钱。
我给他买的衣服鞋袜,换季的保健品,甚至他抽的烟、喝的酒……
密密麻麻的数字,像一张网,将我牢牢困住。
张志国每月确实会“上交”一笔生活费,一千块,雷打不动。
可这一千块,别说AA了,连他自己一个人的吃喝拉撒都未必够。
我以前总觉得,男人花钱大手大脚,不必计较这些。
一家人,算那么清楚,伤感情。
现在看来,多么可笑。
人家根本没把我当“一家人”,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在“伤感情”。
我的笔尖,在纸上重重一顿,划出一道深痕。
一个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,猛地撞进我的脑海。
上个月,张志国接了个电话,是他的儿子张明打来的。
他当时走到阳台去接,声音压得很低,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词。
“……压力大……”
“……再撑一撑……”
“……房贷……”
当时我没多想,只当是寻常父子间的抱怨。
现在,这几个词却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,让我浑身发冷。
我回到卧室,从张志国的外套口袋里,摸出了他的手机。
他的锁屏密码,是我的生日。
我曾为这份“殊荣”感动不已。
此刻,我的指尖在屏幕上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时,却只感到一阵冰冷的讽刺。
我凭着一股近乎疯狂的直觉,点开了他的手机银行APP。
我的呼吸,在看到他银行卡余额的那一刻,彻底凝滞了。
个位数。
一个退休金三千六的男人,每月卡里的余额,竟然是,个位数。
我颤抖着手,点开了他的流水明细。
屏幕的光,映得我的脸一片惨白。
那上面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地记录着:
每个月的15号,工资到账,3600元。
而就在同一天,甚至有时是同一个小时内,一笔3600元的转账记录,便雷打不动地出现。
收款人账户,备注着一个名字。
张明。
一分不差。
一分不留。
两年,二十四个月。
每个月,都是如此。
手机从我冰冷的手中滑落,掉在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我整个人,像被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,从头浇到脚。
寒意从脚底板,一路蹿上天灵盖,冻得我连骨头都在打颤。
他说要给我一个家,红本上写上我的名字。
我偷偷算了笔账,他每月3600的退休金。
一分不剩,刚够给他儿子还房贷。
我的心,彻底凉透了。
什么搭伙老伴?
什么安稳晚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