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第十三次擦拭那块怀表时,客人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等待已久的话:“请修复我的记忆,无论代价如何。”
当我第十三次擦拭那块怀表时,客人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等待已久的话:“请修复我的记忆,无论代价如何。”
我抬起眼皮,打量眼前这个女人。她约莫三十岁,穿着价格不菲但略显凌乱的西装套裙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焦虑,但不完全是恐惧。更准确地说,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。
“代价很清楚,林小姐。”我的指腹摩挲着怀表冰冷的银壳,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刀,“要么找回你想要的,要么彻底忘记你是谁。没有中间选项。”
工作室里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回应我们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书籍混合的奇特气味,一种我精心调配的、能让来访者神经略微放松的味道。
她叫林薇。三天前,她通过一个加密频道联系我,用的是最高保密等级的预约方式。她说她弄丢了一段记忆,至关重要的那段。警察不管,医院查不出器质性损伤,朋友说她可能只是工作太累。
但她知道不是。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林薇深吸一口气,从昂贵的皮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,推过桌面。“这是我的‘锚点’。全部都在这里。”
我打开文件袋。东西不多:一张褪色的游乐场门票,边缘磨损得厉害;一枚男士铂金戒指,内壁刻着“To my eternity”;几张打印出来的模糊监控截图,上面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的背影;最后是一份头部CT报告,显示一切正常。
典型的记忆修复案例素材。人们总是带着这些碎片来找我,指望我能像拼图一样把他们残缺的过去拼凑完整。
“说说看,从哪里开始断的?”我按下录音笔,红色的光点亮起。
“十天前。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家里的沙发上,穿着前一天上班的衣服。时钟显示是周三早上七点,但我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周一下午五点……在公司楼下咖啡厅买美式。”她的语速很快,像是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后悔。“我丢了整整三十八个小时,陈先生。最关键的是……”
她顿住了,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枚戒指。
“我醒来时,这枚戒指紧紧攥在我手心里。可我根本不认得它。我不记得生命里有任何男人给过我这样的承诺。”
“报警了?”
“报了。警方调查后说没有绑架痕迹,银行账户没有异常交易,公司监控显示我周一五点十分正常离开大楼。他们暗示我可能只是压力过大,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空白。”她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,“但我知道不是。我的身体记得……这里。”她忽然抓住自己左臂,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。“这里总有莫名的刺痛感,像被什么扎过。还有,我反复做一个梦,梦里只有剧烈的刹车声,和玻璃破碎的声音。”
记忆修复师守则第一条:永远不要完全相信客户的叙述。他们来找你,正是因为他们的记忆不可信。
我拿起那枚戒指,对着灯光仔细查看。“永恒”。很重的承诺。铂金圈有一处极细微的刮痕,新伤。
“你的潜意识在试图告诉你一些事情,林小姐。而我的工作,就是帮你听懂它。”我站起身,拉上工作室厚重的隔音帘,房间瞬间陷入一种适合倾诉的昏暗,只有我桌面上那盏绿色灯罩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。“过程你会有些不适,就像……重新揭开一道结痂的伤疤。任何时候你想停止,就举起你的左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