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旧货市场淘到那只座钟时,天正下着黏腻的梅雨。表盘是暗铜色的,边缘刻着缠枝莲纹,指针停在凌晨三点零七分,钟摆上挂着块小小的黄铜铭牌,刻着“沈记钟表行”四个字。摊主说这是城郊老宅子拆迁时收来的,摆了半个月没人要,我看着钟面上泛着的温润光泽,鬼使神差地付了钱,抱着它回了家。
我的出租屋在老城区的巷子里,顶楼带个小露台,平时除了写稿,我总爱摆弄些旧物件。把座钟摆在客厅书架旁时,木质钟身蹭过书架边缘,掉下来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是手写的字迹,墨水晕开了些,勉强能看清:“子时莫让钟摆停,停则门开。”
我以为是前主人的玩笑话,随手把纸条夹进了书里。当晚十一点多,我对着电脑赶稿,忽然听到“咔嗒”一声——座钟的钟摆竟然自己动了起来,指针慢悠悠地从三点零七分开始转动,恰好卡在十二点整时,钟摆猛地停了,客厅的灯“滋啦”一声灭了。
黑暗里,我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,光束扫过座钟时,心脏猛地一缩:表盘上的指针不见了,原本刻着数字的地方,变成了一道黑漆漆的缝隙,像是有人用刀在铜面上划开的口子,缝隙里飘出股淡淡的檀香,混着霉味,呛得我喉咙发紧。
“谁在那儿?”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,手电筒的光在客厅里晃来晃去,除了家具的影子,什么都没有。可当光束再次落在座钟上时,缝隙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,苍白得没有血色,指尖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,像是干涸的漆。
我尖叫着往后退,手机摔在地上,屏幕亮着,刚好照到那根手指慢慢缩回去,缝隙也跟着合上,座钟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,指针依旧停在三点零七分。
第二天一早,我盯着座钟看了半天,铜面上光滑平整,没有任何缝隙,昨晚的一切仿佛是幻觉。可书架上夹着的纸条还在,字迹清晰,提醒着我那不是梦。我翻出摊主的电话打过去,想问问老宅子的地址,可电话那头只有忙音,再打过去,已经是空号。
接下来的几天,每到子时,座钟总会自己转起来,指针一到十二点就停,客厅的灯准会灭。我试过拔插座,可座钟像是不需要供电,照样准时“启动”。更奇怪的是,每次钟摆停后,我都会在客厅里发现些奇怪的东西:第一次是枚生锈的铜钥匙,第二次是半块碎瓷片,第三次是根黑色的长发,缠在钟摆上,像是从什么人头上扯下来的。
我开始查“沈记钟表行”的信息,在市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翻了三天,终于找到条1943年的新闻:沈记钟表行老板沈文清,在自家店里失踪,店内钟表全部停在凌晨三点零七分,警方搜查时,只在柜台下发现一摊血迹,至今未破案。新闻下面配着张照片,沈文清穿着长衫,站在柜台后,手里拿着的座钟,和我淘到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照片旁边还有个小字备注:沈文清之女沈曼君,时年五岁,于其父失踪后次日,在钟表行后院水井中溺亡。
看到“水井”两个字时,我突然想起出租屋露台角落里,有个盖着石板的井口,房东说那是老井,早就填死了,让我别碰。我心里发毛,当天就回了出租屋,搬开石板——井里没填死,黑黢黢的水面泛着光,映出我苍白的脸,水面上还飘着样东西,是根黑色的长发,和缠在钟摆上的那根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