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 松动的螺丝
下午，医生又来催手术的事了。“马叔，赵姨，手术方案我们已经制定好了，最好明天就做。再拖下去，神经压迫的时间太长，恢复起来更难。”
赵淑芬看着马卫国，眼神里满是犹豫：“老马，要不……我们先签了吧？薇薇那边，我再给她打电话。”
马卫国摇了摇头：“再等等，等薇薇回来。”
他心里清楚，他不是非要薇薇签字，他是想再见见薇薇。他怕手术出意外，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晚上，赵淑芬给薇薇打了个电话，没人接。她又发了条微信，说马卫国明天要手术，让她务必回来。可微信发出去，石沉大海，没有回音。
赵淑芬坐在病床边，看着马卫国熟睡的脸。他的眉头还是皱着，即使在梦里，也在承受着疼痛。她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脊椎骨，还是那么硌手，像串随时都会散架的齿轮。
护工小张端着洗脚水进来：“赵姨，您泡泡脚吧，缓解一下关节炎。”
赵淑芬点点头，坐在椅子上，把脚放进热水里。热水漫过脚踝，暖意顺着血管往上爬，可膝盖还是疼得厉害。她想起年轻时，和马卫国在厂里的操场上跳舞，那时候她的膝盖很灵活，能跳一整晚的舞。现在，别说跳舞了，就是走几步路都费劲。
“小张，你说，我们是不是老得没用了？”赵淑芬突然问。
小张愣了一下，然后笑着说：“赵姨，您可别这么说。您和马叔把薇薇姐培养得这么优秀，就是最大的本事。现在年轻人压力大，有时候不是不想回家，是不敢回家。怕看到你们老了，怕自己没能力照顾你们。”
赵淑芬点点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明白。她想起薇薇上次回家，看到马卫国的白头发，偷偷哭了。那时候她还以为薇薇是累的，现在才明白，薇薇是怕了，怕他们老了，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个家。
凌晨一点，马卫国又疼醒了。这次比之前更厉害，他疼得直打滚，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。赵淑芬连忙按响呼叫铃，医生和护士跑进来，给马卫国打了止痛针，又做了检查。
“情况不好，必须马上手术！”医生说，“再拖下去，可能会导致永久性瘫痪！”
赵淑芬的脸一下子白了，她看着马卫国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：“老马，我们签字，我们马上手术！”
马卫国摇了摇头，抓住她的手：“等……等薇薇……”
“不等了！”赵淑芬哭着说，“再等，就来不及了！薇薇那边，我来跟她说！”
她颤抖着手，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。字迹歪歪扭扭的，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。赵淑芬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，膝盖疼得厉害，却不敢动。她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，怦怦直跳。
马卫红也来了，坐在她旁边，不停地安慰她：“嫂子，别担心，哥吉人自有天相，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赵淑芬点点头，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。她想起和马卫国结婚的那天，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，手里拿着一朵塑料花，笑得像个傻子。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平房，可日子过得很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