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白裙落油星
六月的日头跟烧红的烙铁似的，烤得柏油路冒热气。我蹲在"钢铁汽修"的铁招牌底下修卡车变速箱，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，涩得我直咬牙。工装早被汗浸透，贴在背上黏糊糊的，混着机油味，这味道跟了我快十年，洗都洗不净。
"师傅！喝瓶冰汽水！" 小白抱着两罐可乐冲出来，这小子刚跟我学了半年，毛手毛脚的，但胜在实在。他把汽水往我手边一放，眼睛瞟向街对面："刚看见张富贵的车过去了，盯着咱店看了好一会儿，估计又没安好心。"
我没吭声，撬开变速箱盖的手顿了顿。张富贵那孙子开着连锁汽修店，上个月就撬走我两个老客户，还到处造谣说我修坏了人家的发动机。我攥着扳手的指节发白，奶奶的降压药刚续了费，店里的房租也快到期，这节骨眼上真经不起折腾。
"别理他，干活。" 我灌了口冰汽水，气泡刺得喉咙发疼，刚要低头继续拧螺丝，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划破热浪。
一辆白色宝马猛地停在店门口，轮胎蹭得地面冒烟。我抬头的瞬间，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姑娘从车上跑下来，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，像朵刚摘的栀子花。她头发有点乱，额角渗着细汗，跑到我跟前时，眼眶都是红的。
"师傅！您能帮我看看车吗？我赶时间接幼儿园的孩子，车突然打不着火了......" 她声音软软的，带着点哭腔，说话时还绞着衣角，手指纤细白净，跟我这双满是老茧和油污的手比，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东西。
我愣了两秒，这才注意到她裙摆上沾了点泥点，估计是跑太急蹭的。"别急，我看看。" 我放下扳手站起来，188的个子让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，眼神里闪过丝怯意。我赶紧收敛了点气势，弯腰打开宝马引擎盖。
发动机舱干净得发亮，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。我伸手摸了摸火花塞，指尖沾了点灰，心里大概有谱了——多半是点火线圈接触不良，小问题。可越急越乱，我手忙脚乱找工具时，手腕上的油污没留神蹭到了她垂在身侧的裙摆上，黑一块印在白布料上，刺眼得很。
"坏了！" 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缩回手，"对不住对不住，我给你洗......" 话没说完，她却突然从包里扯出包纸巾，伸手就往我手上擦——刚才拧螺丝时不小心被划破的口子还在渗血，混着油污格外显眼。
"师傅，您手流血了。" 她的指尖碰到我皮肤时，软得像棉花，我吓得往回躲，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。"别动呀，擦干净才不容易感染。" 她仰着下巴看我，睫毛很长，眼神清澈得像山泉水，"裙子没事的，回家洗一洗就掉了，您别自责。"
小白在旁边看得直咧嘴，我瞪了他一眼，他赶紧转过去假装擦工具，肩膀却一抖一抖的。我耳根发烫，胡乱擦了擦手，三下五除二接好点火线圈，拍了拍引擎盖："试试。"
她快步坐进驾驶座，钥匙一转，发动机果然顺利启动了。她松了口气，笑着推开车门跑下来，从包里翻出手机："师傅，您微信多少？我转洗衣费给您，还有维修费......"
"不用维修费，小毛病。" 我摆了摆手，可她却坚持把手机递过来，屏幕亮着，微信二维码清晰可见。阳光落在她发梢，镀了层浅金色，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扫了码，备注跳出"林晚"两个字，跟她的人一样，温柔得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