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画龙的吉他声更疯了。他跳下展示台,鞋底踩过飞溅的颜料,在纯白地毯上拖出长长的蓝色脚印。
「再来!」他冲我吼。
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。不是恐慌发作时那种乱跳,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苏醒,一下下撞击着肋骨。
保安冲过来时,余画龙拽着我往后门跑。我们撞翻了香槟塔,玻璃杯碎在地上的声音像某种狂欢的配乐。后巷的垃圾桶散发着腐烂果香,他把我推进去时,吉他磕到了我的锁骨。
「疼吗?」他喘着气问。
我摇头。巷口传来保安的骂声,但我们已经钻进防火梯的阴影里。余画龙的睫毛上沾了颜料,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。
「你刚才……」他盯着我的胸口,「心跳声大得我都听见了。」
我低头看自己的手。指缝里全是颜料,掌纹被染成蓝色。这不是氟西汀说明书上
我低头看自己的手。
指缝里全是颜料,掌纹被染成蓝色 —— 突然摸到口袋里周慕云塞的氟西汀说明书,边角被余画龙用马克笔改了字:「心悸不是副作用,是心脏在学唱歌」。
指尖蹭过墨迹,和掌纹的蓝色颜料混在一起,这才是活着的证据,比药片更烫。
余画龙突然凑近。他闻起来像松节油和劣质烟草,喉结上的疤随着呼吸起伏。
「周慕云在巷口等我们。」他退后半步,从吉他盒夹层抽出两张火车票,「今晚的硬座。」
票根上印着个陌生小镇的名字。我认出来,那是他某首歌里唱过的,「连抑郁症都会迷路的地方」。
画廊那边传来警笛声。余画龙把吉他盒倒过来,哗啦啦倒出一堆硬币和揉皱的纸币。
「够买三桶颜料。」他咧嘴一笑,「或者两张单程票。」
我捡起脚边的一片碎玻璃。阳光透过蓝色颜料照进来,在掌心投下斑驳的光斑。像极了医生诊室里那个万花筒——上次复诊时,她说我的瞳孔对光反射「过于迟钝」。
现在这光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余画龙突然抓起我的手,把玻璃片按在火车票上。「选吧。」他的虎口压着我的腕骨,「颜料还是……」
我没让他说完。玻璃片划过票面,在「限乘当日当次车」下面划出深深的痕迹。
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。余画龙的笑声混着吉他琴弦的余震,在狭窄的后巷里回荡。他舔了舔虎口渗出的血,那排牙印又新鲜起来。
「妈的。」他拽着我往巷口跑,「你终于活过来了。」
我的右脚还光着,踩过积水坑时溅起的泥点像小小的烟花。周慕云的面包车就停在巷口,发动机都没熄。她冲我们招手时,T恤上那只褪色蝴蝶在风里轻轻颤动。
6
面包车急刹在城中村口时,雨已经下得很大。周慕云把备用钥匙塞给我,T恤后背全湿透了,那只蝴蝶像被雨水冲走了半边翅膀。
「周世昌报警了。」她抹了把脸上的水,「你们的东西......」
话没说完。我们拐进巷子就看见垃圾车在作业,包租婆正指挥工人往压缩舱里扔东西。我的画架,余画龙的琴谱,还有那箱从废品站淘来的颜料——全在雨水里泡得发胀。
「晦气东西!」包租婆的雨衣帽檐滴着水,「招鬼的!」
余画龙的吉他盒砰地砸在水坑里。他冲过去时,垃圾车刚好启动压缩装置。画布在钢铁獠牙间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