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血色契约
医院的消毒水味像钝刀割着王成的神经。他攥着急性髓系白血病的诊断书，背面是墨汁般晕开的“欠费37万”。妻子林薇在ICU躺了七天，苍白得如同被抽干颜色的旧照片。
“骨髓移植还有希望，钱呢？”主治医生的话在走廊回声里嗡嗡作响。王成摸出裤袋里最后一枚硬币，买下便利店过期的菠萝包当晚餐。铝箔纸剥开的瞬间，一张黑色卡片黏在面包底部——
时间典当行：典记忆，换众生所求
地址：梧桐路44号
霓虹灯管在雨夜里嘶嘶闪烁，梧桐路44号的门牌锈迹斑斑。推门时铜铃不响，只发出骨骼摩擦的“咔哒”声。柜台后的男人穿着丝绸长衫，袖口金线绣着蜈蚣般的百足虫。
“李老板，我典当十年寿命！”王成把婚戒拍在玻璃柜上。
李飞用镊子夹起戒指，像观察昆虫标本：“现代人寿命折价率太高，十年只值二十万。”他忽然凑近，瞳孔缩成针尖：“你真正珍贵的……是和妻子结婚那天的记忆。”
王成脊椎窜起寒意。婚礼记忆是他贫瘠人生里唯一的光：林薇头纱被风吹起时溅落的晨光，交换戒指时她指尖的颤抖，喜宴上偷藏的菠萝包——他们穷得办不起酒席，那袋面包是唯一的喜糖。
“典当它，换一百万。”李飞摊开羊皮卷，文字如血丝蠕动。
钢笔悬在契约上空，王成听见林薇化疗呕吐的声音。他签下名字的刹那，柜台座钟突然爆裂，齿轮迸溅中，李飞舔去溅到唇边的机油：“交易成立。”
剧痛从太阳穴炸开，王成看见婚礼场景被无形橡皮擦抹去。林薇的脸、阳光的温度、菠萝包的甜香——记忆胶片化作苍茫雪地。
再醒来时他躺在医院长椅，怀里多了张百万支票。护士惊喜地摇晃他：“林薇骨髓配型成功了！”
王成冲进病房，林薇正对着小镜子梳头，脖颈淤青未消。他颤抖着去握她的手，却被警惕地甩开：“先生，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？”
她无名指上，典当的那枚婚戒消失无踪。
2 遗忘裂痕
林薇带男人回家的那晚，雨下得像天塌了一般。王成蹲在楼道消防栓后面，看着妻子踮脚为那个陌生男人撑伞，裙摆溅上泥点也浑然不觉——这种细致她曾只对他有过。
男人穿驼色风衣，袖口露出半截青纹身。王薇掏钥匙时，他自然揽住她的腰，手指恰按在王成每晚枕着入睡的位置。
“客房浴室漏水，主卧的花洒我修好了。”王成听见自己声音嘶哑，像生锈的齿轮。林薇惊惶回头，瞳孔里没有熟悉的爱意，只有对闯入者的警惕：“王先生？维修费我明天转您……”
那声“王先生”砸得他肋骨生疼。
男人轻笑一声，嗓音浸着蜂蜜般的熟稔：“薇薇怕生，您别见怪。”他指尖转着钥匙圈，其中一枚挂着菠萝挂件——王成婚礼上别在喜糖袋的款式，早该随记忆一起典当干净。
防盗门关上时，王成看见玄关婚纱照被替换成沙漠落日，两个依偎的影子拖得很长。
暴雨彻夜未歇。王成蜷在车库角落，用螺丝刀撬开婚礼时藏的“应急铁盒”。铁盒里存着房产证、现金，以及一沓泛黄请柬。最底下压着林薇手写的誓言：“就算忘记全世界，我也记得爱你。”
